白水城大捷的余波在明面上震荡着西域的势力版图,而在更深的、不为人知的层面,一场无声的重塑早已悄然开始。
就在裴行俭忙于追亡逐北、长安朝廷议定封赏的同时,东方墨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座位于天山支脉隐秘山谷中的石堡内。
这里,是“周天北斗”
网络在西域的核心枢纽之一,“天枢”
的重要节点。
石堡内部并非富丽堂皇,却异常坚固、干爽且功能齐全。
巨大的西域沙盘比裴行俭军帐中的那个更为精细,上面不仅标注了山川河流、城池部落,还以无数细微的、颜色各异的丝线,标识出商路流向、物资集散、部落亲疏关系,乃至水源、草场的季节性变化。
此刻,沙盘旁围坐着数人,气息沉凝,目光锐利,他们是“天枢”
、“天璇”
、“天玑”
、“天权”
等核心节点在西域的主要负责人。
东方墨依旧是一袭青衣,纤尘不染。
他负手立于沙盘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代表乙毗咄陆残部的、正在不断向西萎缩的红色区域。
“白水一役,证明了我等此前铺设的网络,堪当大任。”
他开口,声音清越,不带丝毫胜利的骄矜,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然,战时之网,求其迅捷、精准,如臂使指。
承平(或相对承平)之世,此网当如何?”
他的目光转向那位掌管“天璇”
(商路经济)的负责人,一个看似普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胡商。
“商路,乃西域之血脉。
此前我等借商队传递消息,调控物资,仅是初阶。
接下来,‘天璇’之要务,在于‘渗透’与‘引导’。”
他手指划过沙盘上几条主要的丝绸之路干道:“选择关键节点,如疏勒、于阗、龟兹、高昌,以合资、庇护、提供稀缺货源等方式,逐步掌控或深度影响几家大型商队和市集。
不仅要能第一时间获知货物往来、价格波动,更要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导货物流向,影响区域经济。
例如,对亲唐部落,可确保其所需盐铁、茶瓷供应顺畅价优;对潜在不稳者,则可适度进行经济上的‘冷处理’。”
“属下明白。”
“天璇”
负责人郑重点头,“以商控局,润物无声。”
东方墨微微颔,目光又转向那位身着僧袍、掌管“天玑”
(宗教文化)的执事。
“佛法慈悲,亦是无上利器。
热瓦克、苏巴什等佛寺节点,作用非凡。
接下来,‘天玑’需从被动收集信息,转向主动‘弘扬’。”
“大师可联络更多西域高僧,组织译经讲法,尤其可多宣讲《仁王护国般若经》等蕴含护国佑民、慈悲和平思想的经典。
同时,可有选择地向一些部落头人、贵族子弟传授汉文、讲解中原典籍。
文化认同,方是长久归附之基。
大唐之强盛,长安之繁华,亦可借僧侣之口,悄然流传。”
“阿弥陀佛。”
执事僧人合十躬身,“贫僧领旨,以佛法为桥梁,广结善缘,导人向善,心向大唐。”
最后,东方墨看向那位负责“天权”
(部落人事)的、气质彪悍的男子。
“部落如沙,聚散无常。
乙毗咄陆之败,正在于未能真正收服人心。
‘天权’下一步,重心在于‘扶持’与‘制衡’。”
他的手指点在几个规模不小、且在白水城之战中态度暧昧或最终倒戈的部落模型上。
“筛选其中对大唐心存好感,或至少能理智权衡利弊的领及继承人,给予暗中支持——可以是关键时刻的情报,可以是通过‘天璇’提供的经济好处,也可以是……帮助其清除内部反对声音。
但要记住,不可让一家独大,需在其相邻部落中,也埋下相应的棋子,使其相互略有牵制,方能确保他们始终需要仰仗我等网络的支持,从而维持西域内部的动态平衡,而非产生新的咄陆。”
“属下知晓其中分寸。”
“天权”
负责人沉声道,“拉拢一批,稳住一批,防范一批。
使其皆在我网中,而又不自知。”
东方墨最后将目光投向沙盘上广袤的、尚未被完全覆盖的区域,特别是更西、更北的方向,以及那片巍峨的高原。
“网络需继续延伸,触角需探得更远。
西突厥余部、昭武九姓之地,乃至吐蕃……未来的风浪,或许会来自这些方向。
各节点需加大渗透力度,未雨绸缪。”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着沙盘上的万千节点:“此战之后,西域明面上,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王化之地。
而在这表象之下,‘周天北斗’将如水分、空气、阴影,无处不在,深入肌理。
我们不求显赫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