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幽静的山谷中激起惊涛骇浪。
那四名亲兵死死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周围的桃树。
花瓣依旧无声飘落,却仿佛都带上了千斤重量。
东方墨怔住了。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面对过无数强敌,却从未遇到过眼下这般局面。
他看着眼前这张仰起的、写满倔强、期待与孤注一掷勇气的小脸,那双清澈眼眸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几乎要将他理性铸就的冰墙灼穿。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飞转。
公主的天真烂漫、劫后余生的依赖、皇室尊贵的身份、以及这份不容置疑的、滚烫的少女情愫……这一切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力。
他并非铁石心肠,面对如此纯粹而勇敢的表白,尤其对象是这样一个灵动美丽的少女,说没有丝毫心动涟漪,那是自欺欺人。
那是一种基于人性本能的、对美好事物自然而然的欣赏与触动。
然而,那涟漪仅仅荡漾了一刹那,便被更深、更沉、更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他的目光越过晋阳公主,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座森严辉煌的长安宫城,看到了那个在深宫之中如履薄冰、却依旧坚韧地闪烁着光芒的身影——武媚。
他与武媚,始于微末,情根深种,那是在权力与阴谋尚未完全吞噬他们之前,最纯粹的心动与吸引。
然而,命运的巨轮早已将他们推向了截然不同的轨道。
他深知,武媚的命格绝非池中之物,她的未来注定与至高权力相伴,那条路布满荆棘,孤独而险峻,几乎不可能容下寻常儿女私情,更不可能与他这样一个江湖隐士有何结果。
他对她的感情,早已从最初炽热的爱恋,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欣赏与守护——欣赏她的坚韧与智慧,守护她不被黑暗吞噬,守护她能走向她命定的位置,哪怕那个位置注定与他无缘。
这是一种越了私情的大义与悲悯。
而眼前的晋阳公主……她是如此的鲜活、明亮,如同这春日最娇艳的桃花。
她理应拥有的是无忧无虑的灿烂人生,一个能真正陪伴她、给予她全部感情的驸马,而不是他这样一个心有所属、且注定要行走于阴影之中的人。
他的世界充满危险与算计,他的心中早已装下了家国天下和那个无法企及的身影,再分不出丝毫空隙给予她应有的纯粹感情。
任何一丝犹豫和含糊,都是对她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远方那个她的背叛。
心念电转,实则不过刹那之间。
东方墨眼中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迅敛去,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疏离。
他轻轻地、但不容置疑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晋阳公主手中抽回。
这个动作,让晋阳公主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心猛地向下沉去。
“公主,”
东方墨后退一步,拉开一个守礼的距离,他的声音温和,却像这山谷的溪水一样,清澈而冰冷,“公主金枝玉叶,万乘之尊,在下不过一介山野草民,萍水相逢,出手相助乃分内之事,不敢存非分之想。
公主前程远大,莫要因一时冲动,误了终身。
此言……万万不可再说。”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几乎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彻底斩断任何可能的幻想:“在下不过一介山野闲人,漂泊无定,疏狂成性,绝非公主良配。
救驾之事,乃任何心存道义之人遇之都会所为,公主不必因此挂怀,更无需以终身相报。”
晋阳公主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苍白如纸。
她嘴唇颤抖着,眼中迅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一丝不甘:“你……你可是嫌我年幼……或是嫌我……不够好?”
少女的心思敏感而脆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我否定。
“公主误会了。”
东方墨打断她,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逾越的界限,“公主天真灵秀,美好如这谷中桃花,世间罕见。”
他真心实意地赞美了一句,但随即话锋一转,直指核心,“然,在下心中,早已另有所系。
虽前路渺茫,遥不可及,然此心已寄,再难容下他人。
望公主收回成命,切勿因一时冲动,误了终身。”
他坦诚了自己心有所属,甚至暗示了那份感情的无望,以此彻底断绝公主的念头。
这既是拒绝,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另有所系……”
晋阳公主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泪终于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他的心,早已给了别人。
那份她刚刚触碰到的、令人心悸的温暖与安全感的源头,并不属于她。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看着她无声落泪、强忍着不哭出声的模样,东方墨心中掠过一丝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