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戎部落的覆灭为熊部落带来了新的战利品和奴隶,短暂地刺激了部落的胃口,但也暴露了一个日益严峻的问题。
缴获的物资,尤其是那些沉重的矿石、木材和大量粮食,从新征服的西山林地运回主城寨,路途遥远,损耗巨大。
依赖人力背负和简陋的拖橇,效率低下,且严重制约了军队的机动性和扩张半径。
熊爪枯槁的野心不止于周边的部落。
更远方传来的模糊信息,关于更大的聚落、更丰富的资源、尤其是关于“大海”
和“盐”
的诱惑,促使他下定决心,必须打通一条更高效、能够承载更大运输量的内部通道。
他下令开凿一条运河。
不是沟通两大水系的宏伟工程,而是连接主城寨附近一条主要河流与西面一片重要物资产出区域的人工水道。
计划中的河道不算很长,但需要穿越一片地势复杂、沼泽与丘陵交错的区域。
在这个只有石斧、骨耜和人力的时代,这无疑是一项极其艰巨,甚至堪称疯狂的任务。
命令下达,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沉重的涟漪。
征调令迅传遍主城寨及所有附属村落。
所有非必要战斗任务的男性奴籍、罪囚、以及部分地位低下的自由民,都在征调之列。
甚至一些在之前战斗中表现不佳或被边缘化的战士,也被编入监工队伍。
秦霄刚从林戎之战的血腥中喘息不久,新的命令便已抵达。
岩骨枯槁没有忘记他。
你那些古怪念头,或许能用在这挖河上。
省力,或者省时。
白苏依旧留在主城寨。
话无需多说,意图赤裸而冰冷。
秦霄再次别无选择。
他被派往运河工程最艰难的一段——一片需要深挖并穿越泥泞沼泽的洼地。
工程现场的景象,比战场更令人窒息。
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人工地狱。
泥泞的土地被无数双脚踩踏得稀烂,混合着汗水、雨水和偶尔渗出的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汗臭、以及伤口溃烂和排泄物的恶臭。
数以千计的征夫,如同蝼蚁般在监工皮鞭的呼啸声和呵斥声中劳作。
他们大多赤着上身,瘦骨嶙峋,皮肤被烈日和风雨灼成黑褐色,布满鞭痕和泥污。
有人用简陋的石锤敲碎坚硬的土层,有人用木锨甚至双手挖掘泥土,有人拖着装满碎石的藤筐,步履蹒跚地走向不断增高的堤岸。
沉重的劳动耗尽了他们的力气,眼神麻木空洞,只有在皮鞭抽到身上时,才会条件反射地瑟缩一下,加快一点点早已透支的动作。
监工大多是凶悍的战士,手持皮鞭或木棍,来回巡视。
他们的职责只有催促、惩罚,确保工程进度。
效率低下?那就用更多的人力、更长的时间去填。
伤病?只要还能动,就必须干活。
累死、病死、被塌方的泥土掩埋?拖到一边,扔进即将成为河道底基的泥坑里,或者随意丢弃在远处的乱葬沟,便是唯一的处理方式。
人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
秦霄被分配的任务是“想办法”
。
他看着那些在泥沼中挣扎的人,看着他们肩上被藤筐勒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有人咳血依旧被迫举起石锤,看着有人陷入泥潭很快被吞没而监工只是冷漠地记录一个损耗数字…他的胃部阵阵抽搐。
他强迫自己冷静。
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
他回忆起一种叫做“杠杆”
的东西,回忆起如何用滚木移动重物。
他尝试设计了一种简单的牵引装置,用绳索和木架,试图将挖出的泥土更省力地拖上堤岸。
他还建议在特别泥泞的区域铺设一层砍伐的树枝和碎石,勉强形成一条能下脚的便道。
监工头目,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壮汉,对秦霄的“花样”
起初嗤之以鼻。
但在岩骨枯槁派来的使者过问下,他勉强同意在小范围试试。
效果确实有一些,略微节省了部分人力,加快了局部进度。
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效率提升,对于整个吞噬生命的工程巨兽来说,杯水车薪。
监工头目看到的不是人力的节省,而是进度可能加快的希望。
于是,更加疯狂地驱赶征夫,要求更高的劳动强度。
秦霄那一点点试图减轻痛苦的改进,反而变成了加榨取生命价值的催化剂。
运河,以一种冷酷而缓慢的度,向前延伸。
每一寸推进,其下埋葬的不仅仅是泥土和石块,还有数不清的骸骨。
秦霄每日行走在这片人间地狱。
他看到一个少年,因为饥饿偷藏了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麸饼,被监工现后活活鞭挞至死,尸体被踢进泥水坑。
他看到一个老人,拖着断腿爬行着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