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爆炸的余烬如同冰冷的灰雪,覆盖着这片被亵渎和绝望浸透的土地。
焦黑的深坑是祭坛的墓碑,袅袅升起的暗紫烟尘带着甜腻的焦糊血腥味,无声地诉说着刚刚湮灭的疯狂与毁灭。
藤蔓区边缘的泥泞里,那根曾被赋予了冰冷规则的木桩斜插着,刻痕黯淡污浊,如同被剜去了眼珠的头颅,徒留空洞的伤痕。
风穿过死寂的莽林,卷起灰烬,拂过散落的焦黑骨殖和扭曲的金属残片,出呜咽般的低鸣。
草籽被沉重的尸体压着,冰冷的血糊住了他半张脸。
他透过老战士尸体僵硬的臂弯缝隙,看着那片地狱般的焦土,看着石牙长老化为飞灰的地方,看着狐尾、石臂他们被撕碎后留下的、粘在焦黑石片上的暗红碎块。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像冰冷的藤蔓勒紧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哭泣都失去了力气,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部落……没了?长老……没了?那根棍子……也废了?
就在这片死寂中,蕨丛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枯叶摩擦的呻吟。
草籽猛地一颤,几乎被自己呛到。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从老战士冰冷的尸体下挪出来,不顾满身血污泥泞,手脚并用地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拨开沾满灰烬的宽大蕨叶,他看到了秦霄。
如同一具刚从墓穴里拖出来的残骸。
枯槁的身体蜷缩在湿冷的腐殖质上,几乎看不出人形。
肩头那道被苔藓碎屑和暗红污血覆盖的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脸上覆盖着泥灰和干涸的血痂,只有偶尔一次眼皮的微弱抽搐,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火星。
“霄…霄巫?”
草籽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
他跪在秦霄身边,枯瘦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渺茫的祈求。
“醒醒…求求你…醒醒…”
没有回应。
只有死寂的风和远处幸存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饥饿,这头被伪神疯狂暂时驱散的巨兽,在毁灭的烟尘尚未落定之时,便已带着更凶残的獠牙,悄然回归。
祭坛爆炸的冲击波和溅射的亵渎碎片,杀死了最靠近的核心成员——石牙、狐尾、石臂、老骨卜,以及几名最强壮的战士。
剩下的人,大多是些在之前冲突中受伤、或本就躲在边缘的老弱妇孺。
他们蜷缩在远离焦坑的蕨丛阴影里,如同受惊的鹌鹑。
绝望的麻木稍稍褪去,腹中火烧火燎的空洞感便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疯狂啃噬着他们的理智。
食物,在伪神降临前就已消耗殆尽。
最后的希望——石牙长老承诺的、山神赐予的“圣食”
,连同伪神本身,已在爆炸中化为乌有,只留下满地亵渎的残渣和焦臭。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一具被碎片削掉了半边头颅的尸体,喉咙里出嗬嗬的吞咽声。
她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泥土,身体微微前倾。
“阿……阿姆……”
旁边一个半大的孩子惊恐地拉住她的破烂兽皮衣角。
另一个角落,两个同样饿得眼睛绿的年轻男人,目光如同饥饿的鬣狗,无声地交汇在一起,又同时扫向旁边一个蜷缩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更小婴儿的年轻女人。
女人惊恐地收紧了手臂,将婴儿更深地埋进自己干瘪的怀里。
空气里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如同最原始的催化剂。
一种比伪神威压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气氛,在幸存者之间悄然弥漫开来。
无声的猜忌,绝望的贪婪,对同类的垂涎……食人的阴影,如同墨汁滴入死水,在每一个空洞的眼神和吞咽的口水中,迅扩散。
草籽也感到了那彻骨的寒意。
他猛地回头,看到那些如同鬼影般在灰烬中蠕动、彼此戒备的身影,看到了那几道投向自己这边——不,是投向地上昏迷的秦霄——的、闪烁着幽光的贪婪视线!
“不准过来!”
草籽猛地抓起地上半截焦黑的木棍,挡在秦霄身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因恐惧和虚弱而颤抖,“他是霄巫!
是他打退了山神!
是规矩!
你们想干什么?!”
那声嘶吼,在死寂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几道贪婪的目光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变得更加冰冷和赤裸。
规矩?那根棍子已经废了。
至于打退山神?谁知道是不是巧合?现在,活下去才是唯一的“规矩”
!
而地上那具枯槁的身体,在极度饥饿的眼里,就是一堆能延续生命的肉!
草籽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他能感觉到握着木棍的手在剧烈抖。
挡不住的……他一个人,挡不住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