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稍安,崔韵晚趁势流露出几分柔软期盼,轻声道:“夫君今日……可回房用膳?珍姐儿真是许久未同您一并用饭了,很是想念父亲。”
卢清哲闻言,抬手按了按脑门,终是抬起头看向她,他脸上带着公务劳累后的倦色,却还是勉强对她笑了笑,那笑容略显疏淡,带着距离感:“政务繁忙,不必等我。若有空,我自然回去。”
这话说得圆滑,却等于明确的拒绝。
崔韵晚眼底那抹刚亮起的光彩悄然黯了下去,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委屈,依礼屈了屈身:“是,妾身明白了。夫君也请保重身体,勿要过于劳神。”
端着空了的食盒退出书房,冰凉的春风瞬间裹挟了她。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更冷,她一步步走着,心思百转,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夫君对那个林暖似乎的确并无特殊情愫。他的全部心神,仿佛都已系于江南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之上,再无暇他顾。
既然试探不出什么,夫君也显无意,那自己再盯着不放,反倒落了下乘,显得小家子气。
那个林暖,看来也不过是个混不吝的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甚至卢府管家送去的一个侍女居然嫁给了林暖的弟弟,真是……崔韵晚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果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人,便配什么样的姻缘。那等门户,也值得她范阳卢氏的未来宗妇持续耗费心神?罢了。
几日後,一封措辞客气却疏离的回信并两张身契,便从临安卢府送出,径往越州林宅。
信中,崔韵晚的言辞拿捏得极有分寸,她先是对丫鬟惹出的麻烦表示歉意,轻描淡写地将原因归咎于“彼等心术不正,非妹妹之过”,旋即又表示既已送与林家,便全凭“林妹妹”自行处置发落,身契附上,任打任卖,皆与卢府无关。最後,她才仿佛忽然记起般,添上一句“彼时仓促,未及奉上身契,妹妹勿怪”,将当初那点刻意为之的疏忽,轻易揭过。
信纸墨香犹存,语气温和有礼,字里行间却透着居高临下的疏远和一种划清界限的冷漠。
春意更浓,林暖看过信件,将花容和花柔的身契收起,目光看向窗外迸发新生的庭院,微微叹口气,这事过去了。
至于一丰和林阳各自的姻缘慢慢来吧,大不了先缴丁税!幸好这两人的籍碶在五井村,五井村的赋税交给自己,不然真是单个身都成了罪了!
康圣十年的春耕忙碌气息渐渐散去,田野间新绿的秧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林宅里,林阳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一身靛蓝色的男式劲装衬得她有些瘦弱,带上手套,背着行囊,倒也是一个有点腼腆的小少年模样。
云生小道长站在院门口,道袍随风轻扬,背上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
“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林暖将一袋沉甸甸的银钱塞进林阳的行囊,仔细地系好结,“钱财要分开放,莫要露白,遇到事情多和云生商量,千万别走散了。”
三婶红着眼眶走过来,手里捧着刚烙好的饼子:“这些带着路上吃。记得每晚找个靠谱的客栈落脚,千万别宿在荒郊野外。”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手指微微发颤,“要是遇到歹人,钱财都给人家,保命要紧……阿娘就说让你别出门,姑娘家家的往外跑什么跑……”
林阳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觉得烦躁。
她望着院外绵延的青山,心中莫名开阔,连阿娘这番唠叨都显得不那么刺耳,她轻声应着,将三婶准备的饼子仔细收好。
刘姑姑给林阳准备了一大袋肉干,“小阳,你和道长路上吃,放心,越州宴有我在,几个大师傅也得力了!路上当心!”
“谢谢姑姑!”林阳感激。
林开拉了拉林阳的衣服“三姐姐,等你回来,我继续唱曲子给你听。这里有一些些糕点,路上吃。”
“好妹妹!在家听二姐的话!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林阳揉了揉林开的头发。
春丫和黄翠都送上自己的饯行礼,林二虎、林福和林堂也都是让林阳路上当心,早点回家。林阳抱了抱大宝儿和冬姐儿,便与云生站在一起。
云生拍着胸脯,道冠下的脸庞洋溢着少年人的朝气:“三婶放心,林夫人,各位婶娘嫂子们,我一定会保护好林阳小居士的!”
晨光熹微中,两人正要出发,忽然见云海背着包裹默默跟了上来,青年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风朗月,目光坚定地站在了云生身侧,朝着小师弟投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云生也朝大师兄挑了挑眉!随后两只手一把拉住云海的手和林阳的袖子,“快跑!一会师父追来啦!哈哈哈……”
三人一起肆意地往前跑着,看的林暖等一众人有些发笑,年少不轻狂,更待何时呢。
众人朝着三人挥手,愿这一路让林阳解开心结,重拾快乐!
直到人影消失在街口,众人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去。
谁知刚回到院里,就听见归恒道长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两个不孝徒!居然把为师我一个人丢在道观里!”
归恒道长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