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驶离洋流交汇区的第三日,海面的颜色逐渐转深,从靛蓝变成近乎墨黑的色泽。
宝儿用指尖蘸取海水,尝之带着淡淡的硫磺味,与环礁湖的清甜截然不同。
船尾的浪花不再拖着绿色尾迹,而是泛着细碎的银白泡沫,那是海水被高温加热后析出的矿物质,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仿佛大海在悄悄改变妆容。
“夫人,青铜测温器快炸了!”
哈桑举着变形的仪器奔来,铜管外壁烫得能煎鸡蛋,原本清晰的刻度已被高温熏成焦黑,“这水温比洋流交汇区高了八度,再往前走,怕是连船板都要烫变形!”
他说得没错,甲板上的柚木开始渗出树脂,原本光滑的表面变得黏腻,赤脚踩上去能听见轻微的“粘扯”
声,像是踩在融化的饴糖上。
老舵手突然指向远处的海平面,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那是什么烟?”
众人望去,只见天际线处矗立着数道灰白色的烟柱,直插云霄,底部与海面相连的地方泛着蒸腾的白雾,如同巨人在海中点燃的火把。
这些烟柱并非静止不动,而是随着海风微微摆动,顶端的烟雾在高空散开,形成薄薄的云层,与周围的晴空格格不入。
“是活火山!”
曾随阿拉伯商船去过红海的水手失声喊道,他的手掌下意识地按住左臂的旧疤——那是被火山灰烫伤的痕迹,“这种岛底下的石头是热的,海水被烤得烫,连鱼虾都带着火气,吃起来有股焦味!”
他的话很快得到印证,船舷边的海水里突然窜出几条奇特的鱼,体型扁平如盘,皮肤呈深褐色,靠近船板时竟不怕烫,鱼尾拍打水面的水花溅在甲板上,带着灼手的温度。
正午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在海面,将海水晒得愈滚烫。
船板上的铜制炊具无需生火,便能将面饼烤得半熟,船员们纷纷躲进船舱避暑,却仍挡不住从船底渗上来的热气,仿佛整艘船都架在无形的火上烘烤。
更奇特的是,海面上不时升起小小的蒸汽泡,破裂时散出刺鼻的硫磺味,与之前盐沼地的腐味不同,这股气息带着金属的腥甜,像是烧红的铁器浸入水中的味道。
“是海底热泉在捣乱。”
宝儿望着不断冒泡的海面,突然想起在晶体城听说的地热活动,“这种地方的海水被地下的火烤热,会带着矿物质往上冒,时间久了就会堆出石头山。”
她让人将系着麻绳的陶罐沉入冒泡处,片刻后拉起时,罐底已结着一层黄白色的结晶,用指甲刮下尝之,带着涩味——那是硫磺与其他矿物质的混合物,遇水会溶解,遇热则凝固。
船队试图绕开热泉密集区时,却现这片海域的地形格外复杂。
水下不时出现隆起的黑色礁石,表面光滑如镜,触感滚烫,显然是火山喷后冷却的岩浆形成的。
这些礁石的形状极为奇特,有的像凝固的浪花,有的似扭曲的树根,相互堆叠成迷宫般的水下障碍,船桨稍不留意便会撞上,出“咚”
的闷响,仿佛敲在烧红的铁块上。
午后的海面上突然升起大片白雾,与火山烟柱的灰白色不同,这雾带着浓郁的水汽,接触皮肤时能感到明显的温热。
雾中能见度骤降,连近在咫尺的桅杆都变得模糊,只隐约可见轮廓在雾中晃动,如同巨兽的骨架。
船员们纷纷用湿布捂住口鼻,却仍挡不住那股钻入肺腑的硫磺味,有人开始咳嗽,咳出的痰中带着淡淡的黄色——那是吸入的硫磺微粒。
“跟着蒸汽柱走!”
老舵手突然喊道,他指着雾中偶尔露出的白色烟柱,“热泉喷得越高,底下的礁石越浅,那些矮胖的蒸汽团底下反而安全!”
他的经验果然管用,当船队避开高耸的蒸汽柱,沿着矮胖的蒸汽团边缘航行时,测深绳显示的水深始终稳定在四丈左右,再未撞上礁石。
雾中偶尔传来“嗤”
的声响,那是蒸汽遇冷凝结成水滴的声音,在甲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底沉着一层黄白色的硫磺粉末。
热泉区的生物格外奇特。
礁石缝隙中生长着暗红色的海藻,叶片肥厚,表面覆盖着一层黏液,能抵御高温海水的侵蚀。
用手触摸,这些海藻竟带着微微的温热,仿佛自身也能产生热量。
更令人惊讶的是,海藻间穿梭着一种透明的虾,虾壳薄如蝉翼,能清晰看见体内的脏器,它们在接近百度的热水中依旧活动自如,显然是长期适应极端环境的结果。
“这些虾能当活的测温计。”
渔民出身的船员笑着说,他用渔网捞起几只,“水温过五十度,它们就会扎堆;要是到了七十度,就会躲进海藻最深的地方。
跟着它们走,准能避开烫死人的热泉眼。”
他说得没错,当虾群突然钻进礁石缝隙时,测深绳下的海水温度果然骤升,蒸汽柱也变得格外密集,显然底下是个大型热泉。
船队在一处相对平静的海湾停靠时,现岸边的沙滩呈现出奇异的黑白相间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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