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瘴气如同凝固的墨汁,翻滚着,蠕动着,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朽腥甜,死死包裹着江晚宁。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肺叶灼痛。
背上阿箬的身体越来越沉,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被孢子毒素和怨毒侵蚀的躯体,在瘴气的催化下正迅衰败。
长命锁在掌心散着微弱却执着的温热,金芒已黯淡如萤火,却如同黑暗海洋中唯一的灯塔,坚定地指向西方。
江晚宁的视线被瘴气模糊,脚下是深不见底、吸饱了毒水的腐殖层,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出令人心悸的“噗嗤”
声。
瘴气深处,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窥视,那尖锐的号角声虽被隔绝得沉闷遥远,却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身后灭顶的追兵。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无边的黑暗与窒息中失去了意义。
江晚宁的内力在抵御瘴毒和背负阿箬的双重消耗下飞流逝,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
她咬紧牙关,舌尖被咬破的腥甜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就在这时,前方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瘴气中,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
不是长命锁的指引金光,也不是噬魂芝那种妖异的碧绿。
那是一种……极其淡薄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微光,柔和、纯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气息,如同寒夜尽头将熄的篝火余烬,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污浊的瘴幕。
这光,在无边毒瘴的侵蚀下,如同绝境中的一根稻草!
江晚宁精神猛地一振,几乎耗尽的体力被强行压榨出来,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踉跄着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那微光便越清晰一些,范围也稍大,隐约勾勒出一片区域的轮廓——似乎是一片依附于巨大古树根系的、由某种奇异苔藓构成的低矮“棚户”
。
那些苔藓散着乳白色的微光,在浓重的瘴气中开辟出一方小小的、相对“洁净”
的空间。
就在她即将踏入那片微弱光域边缘时,异变陡生!
“咻!
咻!
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浓稠的瘴气中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江晚宁,而是直指她背上昏迷的阿箬!
是淬毒的吹箭!
箭尖闪烁着幽蓝的寒芒!
江晚宁瞳孔骤缩!
瘴气严重干扰了她的感知,袭击来得太快太刁钻!
她此刻背着阿箬,行动受限,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
千钧一!
“哼!”
一声低沉的冷哼,如同闷雷,突然从前方那片乳白光域的中心响起!
伴随着这声冷哼,那片散着微光的苔藓地面,猛地向上喷薄出一股淡白色的气雾!
气雾瞬间弥漫,带着一股清新凛冽、如同高山初雪般的奇异气息!
嗤嗤嗤——!
那几枚淬毒的吹箭射入这片突然升腾的淡白气雾中,箭头上的幽蓝毒芒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黯淡、熄灭!
吹箭本身的度也骤然锐减,变得绵软无力,最终“啪啪”
几声,无力地掉落在散着微光的苔藓地上,箭杆上迅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色冰晶。
袭击被这突如其来的气雾屏障轻易化解!
江晚宁心中剧震,猛地抬头看向光域中心!
只见那片低矮的苔藓棚户入口处,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瘦高,穿着一件浆洗得白、打着不少补丁的靛蓝色粗布长衫,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用某种坚韧藤皮编织的简陋蓑衣。
他脸上戴着一个奇特的木质面具,面具只遮住了口鼻以上的部分,雕刻着简朴的、如同藤蔓缠绕的纹路,露出的下颌线条清晰,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异常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此刻正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白色的微光。
他站在那里,如同与这片散着微光的苔藓地融为一体,气息沉静得近乎虚无。
只有那双未被面具遮盖的眼睛,透过棚户的阴影平静地望过来,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守芝人的‘瘴影箭’。”
面具下传来一个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抚平躁动的韵律,穿透了瘴气的阻隔,“专破护体罡气,见血封喉。
阁下背着个毒入膏肓的累赘,还敢硬闯这‘腐瘴海’,胆子不小。”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江晚宁背上昏迷的阿箬,又在她腰间悬挂的银针皮囊和紧握长命锁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江晚宁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劫后余生的心悸,将阿箬小心地放在散着微光的苔藓地上。
这片区域果然神奇,一踏入光晕范围,那无处不在的瘴气压迫感和致幻的腥甜气息便大为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