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哥、二哥作为梨花县最早一批“触网”的老板,那间曾导致屡次离婚的网吧,曾是县里青少年的快乐星球。200台机器从早到晚嗡嗡作响,键盘敲击声比菜市场讨价还价还热闹,连门口卖烤肠的王婶都能跟着喊出“开黑五排缺个辅助”。由于我忙着生意、律所的事,大哥忙着医院的工作,二哥忙着家里的生意和我们地产的工作,一直以来都是雇几个小伙子当网管看店。
出事那天清晨,我正躺在安置小区车库里的床上做梦呢,网管小周带着哭腔喊打来了电话:“常、常老板,出人命了!32号机那小子,趴在键盘上不动了!”
我轱辘一下就从床上掉下来了,心里的语感告诉我,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我急忙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胳膊胡乱地穿着上衣,同时歪着头夹着手机打着电话,“我马上就到,别害怕啊。”我趿拉着鞋就冲上了我的破面包车,在早起邻居的惊讶中,车库都没有锁门就赶向了网吧。
赶到网吧时,场面比我预想的还魔幻。32号机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青年,有人举着手机拍小视频,配文“网吧惊现睡神,键盘当枕头纹丝不动”;卖烤肠的王婶端着半盆热油挤进来,还以为是有人抢座打起来了:“都让让啊,油溅着谁算我的!”我扒开人群一看,那小伙脸朝下趴在键盘上,耳机还挂在脖子上,屏幕里还停留在游戏胜利的结算界面。我伸手探了探鼻息,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凉得跟他昨天忘在工地的矿泉水似的。
警察和120赶来时,我正蹲在墙角给小周训话,声音抖得像弹棉花:“我让你看店,没让你看尸体!昨天他通宵你咋不劝?你不会说‘同学,再玩就成仙了’?”小周委屈得直掉眼泪:“老板,我劝了,他说‘你知道我这局多不容易吗?死也要死在胜利后’,我以为他开玩笑……”旁边警察忍不住插了句:“先别训人了,联系家属吧,还有,把近三个月的监控调出来。”
家属赶到县医院急诊室时,我已从银行取了两万块现金,准备先表表心意。七八个壮汉簇拥着一位白发老太太闯进来,领头的中年男人一看见地上盖着蓝布的尸体,当场就哭了,哭声是令人心碎的震耳。我赶紧递烟递水,刚说了句“节哀顺变”,老太太就抡着拐棍朝他打过来:“我孙儿才19啊!昨天还跟我要五块钱买冰棒,今天就成这样了!你赔我孙儿!”
接下来的三天,我彻底体验了啥叫“冰火两重天”。白天我陪着家属跑法医鉴定,晚上还要应付网吧里的“好奇宝宝”——有个高中生凑过来问:“老板,32号机是不是有buff啊?下次我也去那玩,能不能打折?”气得我差点把营业执照拍对方脸上。更糟的是,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过度疲劳导致心源性猝死,跟网吧环境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但作为经营方,未及时劝阻通宵上网存在管理疏漏。
本以为说清责任就能协商赔偿,没想到家属直接来了招“王炸”。第五天清晨,我刚到网吧门口,就看见一群人抬着冰棺堵在门口,棺材上挂着“无良老板草菅人命”的横幅,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棺材哭,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连县电视台的记者都扛着摄像机来了。我吓得腿肚子转筋,赶紧掏出手机给大哥二哥打电话:“抓紧来,网吧不是我自己的,出事了要一起担着!”
大哥装作没有听见,“喂,喂,喂,老四,别闹,我这边正在救死扶伤呢,真是的。”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二哥叫骂着:“和我有啥关系,网吧,又不是我的,执照上都是你的名字。”
我生气了,把手机调成了录音状态,“姓常的,有种再说一遍。”我在其他人的好奇中大声地咋呼着。
二哥依旧叫骂着说:“去死吧,你,网吧,都是你的,出事,你自己负责,网吧和我一毛钱都没有关系。”都没有等我说话,就挂断了。
报警后,尸体抬走了,网吧停业了。家属开始了上访。
上访那天,我穿着一套正版西装,手里攥着一叠材料,跟在哭哭啼啼的家属后面走进信访局,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家属代表,也就是死者的舅舅,一开口就狮子大开口:“一百万!少一分都不行!我外甥要是活着,将来大老板,一辈子挣得都不止这些!”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大哥,我这网吧一年纯利润才十万,你这是要我卖肾啊?再说,也不是按‘活着就能挣钱’算的啊!”
信访局的王主任是个老江湖,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说:“咱们先讲道理,再谈感情。法医说了,孩子本身有先天性心脏病,通宵上网是诱因。常老板管理有问题,该赔;但家属要一百万,也得看看人家能不能拿得出来。”他转头看向我:“你这网吧多久没搞安全检查了?消防通道堆得那些饮料瓶,万一着火了怎么办?”我脸一红,小声说:“上次检查还是去年。”
谈判陷入僵局时,我突然想起死者电脑里的游戏账号。找来一台笔记本电脑,赶紧让小周把账号登上去,指着屏幕上的皮肤和装备说:“大哥,你看,这孩子账号里有全套‘典藏皮肤’,光这就得值两万多。我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