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港的喧嚣被一艘巨大的阴影压下,栖凰号船体上几处新修补痕迹格外显眼,无声诉说着不久前与海盗激战的惨烈。
码头早已被香车宝马、锦带玉袍的权贵公子塞满。人人携宝带珍,翘首以盼,眼中闪烁着名为“机遇”的狂热。如今长公主择婿出游已成一桩天下皆知的美谈,谁不想博得这青云直上的机会?
然而,华丽舷梯并未放下,公主贴身婢女珍珠传出的口谕却如一盆冷水浇下:“公主殿下舟车劳顿,兼遇海上凶顽,凤体欠安,需静养避客。谢诸位公子美意,殿下心领,恕不接待,亦暂不下船,诸位请回。”
死寂过后,旋即哗然!西北民风淳朴,许多人心直口快,张口便表达出不满,有人试图高喊争辩,但甲板上立刻出现那一排甲胄鲜明、目光冰冷的精兵护卫,于是大多数人只好悻悻低语几句,带着不甘退去。
但也有人逡巡不肯离去,这其中,便有凉州首富胡万金的小儿子胡焱,以及围绕在他身侧的一群狐朋狗友。
奢华却气氛凝重的船舱内,赵锦绮卧于榻上,面色苍白,一只手下意识地安放于小腹之上,眉宇间的沉静下,是深藏的焦虑。
老猴拱手一拜:“主子放心,我等带人下船采买补给,定一道将莫桑子带回。”
赵锦绮点点头,只叮嘱了句速去速回,便不再多说什么,可她眼皮却莫名跳的厉害。
一层甲板上,玉氏精兵与赵锦绮的护卫共同守卫,玉氏精兵队长张峰立在船舷,鹰隼般的目光监视着码头聚集的人群,副队长王蒙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倚着船舷与手下低语,脸上掠过不耐。
“这位公主架子真大啊!”
“就是,我们胡小爷都亲自来了,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
围在胡焱身边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几句就将这位无法无天的胡小爷说得更是傲气横生。
“也不知这小长公主相貌如何,竟然周游天下招驸马。”
“这你都不知道,听闻这小长公主的容貌天下无双,就是……脾气秉性差了些。”
“那不是正好和我们胡小爷一对儿般配吗?”
胡焱抬脚就要踹那人:“说谁脾气不好?”
“不不,我是说容貌般配,你们都是个顶个的好相貌。”那人忙笑着解释道。
胡焱扬起线条分明的下巴,阳光洒在脸上熠熠生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配上西北人少有的冰彻玉透的白皙皮肤,当真是绝好的一副玉颜。
“果真么?谁手里有公主的画像,我等今天见不到人,白跑一趟,看看画像过过瘾总行吧。”
“看什么画像,待我亲自上去一趟!”胡焱踏出一只脚。
“胡小爷威武!”众人皆起哄道。
“你们正面吸引那些护卫的注意,我从侧面过去。”胡焱大手一挥吩咐道。
半盏茶后,胡焱狼狈的被张峰丢下船,并勒令不许再靠近大船。
“岂有此理!”小公子胡焱俊美的脸上满是羞愤,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张峰那铁板似的脸和码头的哄笑声,成了他心头一根毒刺,他羞愤离去。”
“给我盯死栖凰号,一只苍蝇飞出来都要报我。”胡焱咬牙切齿地对手下下令。
消息很快传来:船上下来的人在搜寻莫桑子,正好撞到了胡氏药行里去了,所以这消息来得格外快。
胡焱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一边吩咐手下人通知胡氏各药行不许给他们莫桑子,一边风风火火跑回府里,冲进母亲胡姬夫人香气馥郁的暖阁:“娘!那公主欺人太甚。她现在想要莫桑子,您把全城的莫桑子都买下来,我要让她的人一根毛都找不到,看她还怎么傲。”
胡姬夫人,这位风韵犹存的西域没人,闻言眼底闪过精光,拉着胡焱详细问了事情经过,确认了他要对付的正是那位京城来的小长公主。
她放下手中把玩的玉件,宠溺地拉过儿子:“好焱儿,莫气坏了身子。不就是点药材?娘给你出这口气。”她温柔应允,手指却悄然抚过袖中一枚冰凉的鹞鹰传信铜符,其上隐现一个“珣”
珣——是八皇子赵文珣的表字,八皇子其母根基便在凉州一带,而八皇子一向为五皇子马首是瞻。
屏退左右,胡姬夫人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换上冰冷的算计。京城那位主子的密令言犹在耳:“不惜代价,将公主留在凉州。”
京城里这些人向来这般谨慎,连命令都不肯明说,生怕这信被劫持,他们说不清楚,于是这样模糊吩咐,到时事情败露,只需将所有罪责都推给领悟不清的属下人身上。
胡姬夫人眼中闪过寒意,活生生一个人,怎么能留得住,这意思便是要他们动手,让长公主死在凉州这片土地上。
正愁无处下手,儿子的任性报复竟成连天赐良机,即可借此先拖住公主给上面一个交代,又以胡焱之名行事,即使被公主发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