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对两个哥哥说:“此事还需保密,要真有那么个地方,其中力量不可小觑,莫要声张。”
执溯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你哥干事情,什么时候不靠谱?”
执渊笑了笑,那倒也是。
执洬从外面冒出头:“知道你赶时间,还说约了悦来楼,哥几个喝一杯,现在又是不成了。”
“这些年你忙着找弟妹,面都见不着几次,好不容易回来,又要走了……”
执渊没法子,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哥哥,这么多年过去,老二性子还像个孩子,吃酒玩闹一概不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正当他思索要怎么安慰时,执洬心念急转,顿时从伤春悲秋中走出来,嘻嘻哈哈道:“青冥青霄,天恒天哲,还有栾栾那边,我就和他们说,你在灯市找不到弟妹,非要出去闯荡,已经被老爷子逐出家门了。”
执渊顿时瘫了脸,头也不回就走。
执溯杵着这个宝藏二弟,笑到肚子疼。
还是慧珊贴心,临走前给了他一栋收缩房:“你从小就爱干净,哦,不能说是干净,简直是见不得一点污秽,为了避免你露宿荒原,把这个暂时借你用用。”
执渊拿到手里,抓住字眼:暂时……
慧珊:“这是我和你爹的定情信物,用完要还的。”
执渊直接惊了,他们不是历代在灯市不出吗?拿这个做定情信物,老头子怎么想的,也亏得慧珊能看上!
好一通奚落后,执渊终于站在邺都门前,把那边的喧闹都记在心里,随后掂了掂行李,干脆利落的转过身,踏上漫漫长路。
墨蓝色背影修长挺拔,俨然不是二十多年前的轻狂模样了,他走出了好远,才遥遥的对着城墙处招了招手。
执湮站在城墙上,脸上皱纹已经很深了,却满是笑意:“不愧是我儿子。”
慧珊拐了他一下:“你这话,怎么不在小渊面前说。”
“嗐,身为长辈,总要拿出点威严。”
慧珊眉眼柔和,面露不屑:“都这把年纪了,要什么威严。”
“就知道逞威风。”
“欸你这话可不对,犟着逞威风的可不是我,你儿子还没走远呢……”
风卷走絮语,喧闹渐行渐远。
在灯市中泡得久了,执渊才现,原来衔月泽那么广阔,在没有灯的地方,那么黑,冷风刺骨,若非有那栋小楼,他怕是早就冻死在路上了。
半年后,他终于远远见着了弥妄海的轮廓。
那是一片深色的海,须弥裹挟着亡灵冲上天空,卷起几米高的水柱,又猛一头扎入海中,激起更大的惊涛骇浪。
无数黑色盘绕在其间,它们满天地的上下乱窜,晕染出水墨画般的,海天一色的景象。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远远传来,执渊双耳刺痛,鼻尖充斥着潮湿阴暗的气息,乾坤袋里的那缕须弥早就开始躁动,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
这段时间执渊基本上是夜以继日的赶路,走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了,更何况犹月族人对须弥的反应尤其大,哪怕隔得远,执渊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半跪在荒草地上,好半晌才重新直起身,手臂上青筋直跳,一双眼睛却盯着远处的弥妄海。
他现,在弥妄海四周是有结界的,那些须弥纵然凶猛,每每要冲出结界时,都会被强行镇压回去,所以它们再怎么闹腾,永远都只局限于那方天地。
狂风卷起执渊的衣角,眼前之景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想起了灯市的戏台,台上表演的爱恨情仇总是浓烈刻骨的,而他作为看客,隔着戏台,就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不论他站的有多么近,都无法插手别人的故事。
执渊说不上此时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脚步没停,继续朝着弥妄海走近。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片墨色天地中出现了别的颜色——是一抹触目惊心的红,在巨浪滔天中几乎显得刺眼,落在执渊的双瞳中,就是个小小的红点,在漫天须弥中穿梭,落入深渊中,又带着无数水汽站上巅峰,然后再次落下,又起来……
执渊顾不得这许多,用了张疾行的符篆,顿时把距离拉近了许多。
这回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夜鱼龙舞,一眼定心意,整整九千三百四十七天,他游走灯市,苦苦寻找的倩影。
无尽须弥,浪头奔涌,她站在无间地狱里,指尖转着一枚铜钱,执渊认得,那是灯市通行的货币,沾满了太多人气,刚好可以镇压海潮。
可万千阴灵之怨,岂是这小小铜钱就能消融的?
每一次站在浪尖,都有无数亡魂朝忆柯奔涌而去,撕扯肉体,横贯筋脉,用一人一命来泄恨意,直至平息。
执渊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只看见红衣混着海水,沾染血色,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同样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挺下来的。
忆柯和弥妄海同根生,只要弥妄海还在一日,她就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