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逍愣了愣,双手拘谨地放在大腿上,眼睛飞的眨着,深吸一口气:“我是叶逍,不是桂秋实。”
“梵音山那个老人,是桂秋实没错,不过……”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些杂念给赶出去,然后正色道:“我从头和你们说。”
这个还要从桂婴散播梵音山中有至宝开始。
叶逍有个远房亲戚,贪财,又爱冒险,对亲友邻里倒是热情,可一旦出了门,只要能赚钱,就什么都不管了。
盗坟,抢劫,什么都干过,便是梵音山素有凶名,他也照去不误。
去之前叶逍苦口婆心的劝过他,可是不顶用,许老三还火上浇油,嚷嚷着有什么不好的,大家伙一起财。
那时候他带着闺女,不好出门,只能干着急。
谁知闺女陶儿仔细了解了梵音山的情况,有天夜里拉着他的手,很认真的说,她要跟着去。
自己养大的孩子,叶逍心里知道陶儿是个什么性子,她这样说定不是贪财,而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自从陶儿七岁大病一场后,心里就藏了事,做父亲的都看不透她了,有时候还半夜不归家,有时候会坐在庭院中,对着那轮江月呆,脸上泪痕隐隐。
既然闺女有事,他这个老父亲,自然跟着走一趟。
桂庄子当然不正常,陶儿整夜整夜的不回客栈,叶逍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那个亲戚在第一夜就失踪了,队伍里的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出了事情,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悄悄跟着陶儿出了门。
那天夜里的雾大得很,林子里远远近近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叶逍越走越快,可怎么都找不到闺女陶儿,“咔嚓——”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突兀的声音让他猛的顿住脚步,身影僵在原地,脖颈咯吱作响,艰难的转过头。
就看见了一团黑色影子。
“啊——啊啊啊,鬼啊——”
那黑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想要靠近叶逍又不敢靠近,她说:“凡人是看不见鬼的,我不是。”
最终她停在离叶逍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敢去把老人家拉起来,想了想说:“这些事情你本不该知道,谁让你有这等机缘呢?”
“你闺女的秘密,等到她自己来告诉你吧,那人看得紧,我接近不了她,现在遇上了你,请你转告陶儿,梵音山,已经远远出了摆渡人的事,她不该来的。”
“我会送你们出去,在天亮之前,不管还活着多少人,都给我走。”
叶逍彻底愣住了,但他一向活得通透,能看出这黑影是真心在帮他们。
他被这变故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问:“我我我……我闺女呢?”
黑影长叹一声,扫开了些许山雾:“从这里,一路向前走,不回头,就能找到她了。”
叶逍本以为曌岚这句话是说了哄他的,毕竟这怎么看都像是下山的路,他真的太害怕了,害怕到一片空白,没法多想的地步……随便指个方向就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最后在相似的林子里接住了满身是伤的陶儿。
他背着陶儿,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步一泥泞的下了山,在半路时,遇见了疯疯癫癫冲出来的许老三,大概是应了那句话吧,“坏人活得久”
,那许老三分明是看上了客栈的桂婴娘子,想要半夜找她,被这夜里的鬼哭声吓得哆嗦,慌不择路,恰好和叶逍碰上了。
那次去到山里的有十八九个人,可最后回到秋水镇的,竟只有三个。
许老三当时就被吓疯了,躲在家里半年之久,后来慢慢地敢出门,也只是在白天,做点活计、载个人过河之类的。
叶逍活了一辈子,这种事虽然闻所未闻,可比许老三清醒得多,虽心有戚戚,可还要照顾病危的女儿,硬生生地撑了起来。
陶儿回来之后就昏昏沉沉的,一病不起。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叶逍省吃俭用的照料下,陶儿才慢慢醒转,可以和他说上几句话。
那天下午,和忆柯他们刚来到秋水镇的时候一样,阳光很好,金灿灿的照耀着江面,不是秋天,没有那种萧条的意境,却也是难得的好天气。
陶儿坐在院子里,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她对叶逍说:“爹,带我去江上吧,娘总念叨着‘影未沈山水面红,遥天雨过促征鸿’我们总要替她多看看。”
“嗯,我去拉船。”
那是陶儿最后一次看江景,船至江中,陶儿让叶逍进来,陪她说说话。
“爹,其实……我不是你真正的女儿。”
“叶陶在七岁那年,高烧重病,早就走了。”
“正好我需要在人间有个合理的身份,看您老也很伤心,就自作主张的替了。”
“爹,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叶逍坐在篷内和木板的交界处,半边明亮半边黑,他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做父母的,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呢……”
他想去拉一拉“陶儿”
的手,却生生忍住了:“女儿变了,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面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叶逍啊,中年丧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