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两份文件放在他们面前。
是两份入学申请表。
一份,是长江商学院的EMBA。
另一份,是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的。
“我给你们放一年假。”李子明看着他们震惊的脸,“脱产,带薪。你们两个,给我去读书,去学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搞懂什么叫全球化,什么叫资本运作。我不需要你们成为专家,但我需要你们,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赵大刚和张援朝拿起那份申请表,手都在抖。
让他们,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去跟那些精英一起上课读书?
“我……”赵大刚觉得荒唐,又觉得有一股热流在胸口涌动。
“这是命令。”李子明的口吻不容置疑,“一年后,我希望坐在这里的,是两个全新的赵大刚和张援朝。到时候,你们再告诉我,你们是想干,还是想滚蛋。”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留下两个愣在原地的中年男人,握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入学通知。
李子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逼上了一条更艰难,也更光荣的道路。
二次创业。
这不仅仅是公司的转型,更是所有人的重生。
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那里,压着一张被涂得五颜六色的画。
是他的双胞胎女儿昨天来公司时留下的。
画上是两个不成形的小人,手拉着手,站在一个巨大的、插着峰牌旗帜的城堡上。
李子明拿起那张画,指尖轻轻抚过。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峰牌的未来,是属于世界的。
但这个未来的未来,又会由谁来接管?
他的目光,在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几年过去。
家里的餐桌,已经换成了巨大的圆形红木桌。
桌上的菜肴,也不再是当初苏小婉亲手做的家常小炒,而是聘请来的大厨精心烹制的、兼顾营养与口味的精致菜品。
一切都变了。
李子明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妻子苏小婉,右手边,是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女儿李悦。
再过去,是安静坐在那里,手边放着一个素描本的二女儿李欣。
最小的女儿李然,则抱着一台进口的286电脑,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电脑挡住,只有一双小手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成了这顿晚餐唯一的背景噪音。
“爸,我看了集团第三季度的财报。”李悦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仪态无可挑剔,“东南亚市场的净利率增长,比我们路演时给投行的预期高出了三个百分点。但是,包装集团的原材料成本上涨了五个点,林叔叔的报告里解释说是高炉扩建的折旧摊销,我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她的声音清脆,逻辑清晰,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商业的鼓点上。
李子明含笑点头。
这个大女儿,是他最大的骄傲。
从她考上香港大学的金融系开始,就成了他最得力的“编外顾问”。公司的很多决策,他都愿意听听这个年轻大脑的看法。
她像他,太像他了。那份对数字的敏感,对商业的直觉,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个问题,我和林建国讨论过。扩建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国际纸浆期货价格的波动。我已经让梁文道那边的人去研究套期保值了。”李子明解释道。
“用金融工具对冲实业风险,这步棋很稳。”李悦赞同地点头,随即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那关于‘生命科学研究院’的预算,追加的五千万主要用于哪个方向?是多糖体研究,还是草本萃取?”
父女俩的对话,自然得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
一旁的苏小婉给李欣和李然夹着菜,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对这些商业术语充耳不闻。
家是家,公司是公司。这是她的人生哲学。
李子明看着三个截然不同的女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一个,是已经可以和他探讨集团战略的商业新星。
一个,是气质沉静如水,在艺术世界里徜徉的画家胚子。
一个,是对代码和程序充满无限热情的未来极客。
三朵金花,各有各的璀璨。
这份骄傲,让他生出了一丝“指点江山”的兴致。
他将话题从李悦身上移开,转向安静的二女儿。
“欣欣。”
李欣从素描本上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
“你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