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卫斯理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看屏幕上的数据,只是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董事。
“主席先生,各位董事。这份报告很详尽,但它只描述了现象。我的任务,是去找到现象背后的本质。”他的英语标准流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一家成立不久的中国乡镇企业,为什么会有如此现代的营销理念?谁是这一切的操盘手?他们的资金链有多雄厚?他们的技术来源是什么?他们的领导层,弱点又在哪里?”
他每问一个问题,会议室里的气氛就凝重一分。
“对付一头冲出栅栏的公牛,最好的办法不是和它角力,而是精准地找到它的神经,用最小的代价让它安静下来。或者,给它套上我们的项圈,让它为我们耕地。”
卫斯理说完,微微欠身。“我的团队四十八小时内出发前往北京。首要任务,全面评估。我会给各位带回一份真正的,关于‘峰牌’的解剖报告。”
没有人反驳。这个刚刚被委以重任的年轻人,用几句话就展现了他远超年龄的冷酷与老练。
两天后,一架波音747客机在京城国际机场平稳降落。
卫斯理走出舱门,身后跟着他精挑细选的四人核心团队:一个市场分析专家,一个法律顾问,一个渠道专家,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北京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
“琳达,”卫斯理戴上墨镜,对身边的女人说,“我要峰牌所有公开的工商资料,所有见诸报端的文章,以及他们核心管理层五个人的全部背景信息。三天之内,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是,老板。”
“史蒂文,”他又对渠道专家说,“你去拜访一下我们在京津冀地区最大的几个经销商。不要谈我们的业务,跟他们聊聊,最近市场上有什么好卖的新东西。”
“明白。”
卫斯理的目光越过喧闹的接机人群,望向远方。那座城市,正在一片巨大的建设工地上蓬勃生长。
“走吧,”他迈开脚步,“去见识一下,这条中国的本土龙。”
一场来自不同维度,不同规则的战争,在峰牌众人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时,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一周后的京城,国贸中心顶层的一间临时办公室,窗明几净得有些不真实。这里闻不到峰牌工厂那种甜腻的果香和机器的轰鸣,只有恒温空调送出的干燥冷风,以及键盘被飞速敲击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卫斯理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正在苏醒的城市。脚下车流汇聚成河,远处工地的塔吊林立,一切都充满了野蛮生长的活力。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欣赏,只有一种外科医生审视病体的冷静。
“老板,报告齐了。”琳达将厚厚一叠文件放在光滑的会议桌上,每一份都用精致的文件夹归类,标签清晰。
卫斯理转过身,没有立刻去翻看文件。他身后的四人团队已经各就各位,气氛肃穆。
“史蒂文,从渠道开始。”卫斯理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
“好的。”渠道专家史蒂文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将一份图表投射到墙壁的白幕上。“我们通过第三方调研公司,走访了华北、华东一百二十个零售终端,并与京津冀地区七个峰牌的主要经销商进行了非正式接触。结论很清晰。”
他指着图表上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图。
“峰牌的渠道网络,不是我们理解中的分销体系,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以赵大刚为核心的人情网络。每个大经销商都是一个独立的诸侯,他们对峰牌的忠诚度,建立在与赵大刚十几年的个人交情,以及冰红茶目前带来的暴利上。这种结构,优点是铺货速度快,凝聚力在顺风时很强。缺点,是致命的。”
“致命在哪?”卫斯理问道。
“它极度不稳定,且无法复制。”史蒂文切换了下一张幻灯片,上面是几个经销商的资料。“比如这位,石家庄的王海,他控制了河北百分之六十的峰牌出货量。但他的下游网络完全是他个人搭建的,峰牌对此一无所知。一旦王海被策反,或者他自己另立门户,峰牌在河北的市场一夜之间就会崩塌。而且,这个网络完全依赖赵大刚的个人魅力,他不可能认识全国所有的经销商。”
卫斯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法律顾问开口道:“我们查阅了峰牌与这些经销商的合同,非常粗糙,更偏向君子协定,法律约束力很弱。如果发生商业纠纷,峰牌几乎没有保护自己的有效条款。”
卫斯理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琳达,产品和品牌。”
琳达站了起来,她的报告更加冰冷,全是数据。“产品线单一,冰红茶占据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销售额,这是巨大的风险。一旦竞品出现,或者消费者口味变化,会对公司造成毁灭性打击。定价体系原始,全国统一价,没有根据地域消费能力和渠道层级进行动态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