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刚是销售、是采购、是车队队长,还是半个财务。张援朝是技术总监,是设备科长,还是新品研发员。而他自己,是厂长,是战略规划,是人事,是最终拍板的皇帝。
他们都是多面手,但也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分身乏术。一个微小的疏忽,造成的损失就是几千上万块。今天送错一车货,明天可能就是生产线上出一次大事故。
这不是长久之计。靠兄弟情义和拼命,能撑起一个作坊,但撑不起一个现代化的工厂。
晚上,李子明把赵大刚和张援朝叫到了办公室。两人都以为又要讨论什么紧急事务,表情都很严肃。
“今天送错货的事情,不是大刚的错。”李子明开门见山。
赵大刚正要开口,被李子明抬手制止了。“是我的错。是我们管理方式的错。”
他走到一块小黑板前,拿起粉笔。“我们现在有生产部、销售部、运输队、财务、后勤。但这些部门的负责人是谁?是我们三个。”他在黑板上画了三个圈,分别写上他们三人的名字,然后从每个圈里画出无数条线,指向各个部门。
“你们看,这像什么?像一团乱麻。”李子明说,“我们每个人都在管所有事,结果就是每件事都可能管不好。老张,我问你,你这个月花在研发上的时间,有你花在审批采购单上的时间多吗?”
张援朝沉默了,然后摇了摇头。
“大刚,你这个月跑了几个新市场?还是天天在厂里处理这些报销、调度、扯皮的破事?”
赵大刚的脸涨红了,没说话。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子明丢下粉笔,“峰牌要走出海城,走向全省,靠我们三个人,会活活累死,而且会把厂子拖垮。我决定,我们要从外面请人。”
“请人?”赵大刚立刻警觉起来,“请工人吗?我们不是刚招了一百个?”
“不是工人,是请管理者。”李子明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请一个专业的副厂长,来帮我管生产、管日常行政。我还要请一个财务经理,一个销售经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老李,你什么意思?”赵大刚的声音变了,“请外人来管我们?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交给一个外人?”
“不是交给他,是让他帮我们管!”李子明强调道,“大刚,你擅长的是冲锋陷阵,是跟人喝酒拍桌子拿下订单!而不是坐在这里算一辆车一天要烧多少油!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就是我们厂最大的损失!”
“那也用不着请个副厂长吧?在我头上再放个人管着我?”赵大刚的火气上来了,“我不服!他们懂什么?懂汽水怎么做,还是懂路上的道道?”
“我懂。”张援朝突然开口了。
赵大刚和李子明都看向他。
“老李说得对。”张援朝的表情很郑重,“我的实验室现在有十几个技术员,我每天至少要花两个小时处理他们的考勤、报销、领料单。我应该是去搞研发,解决技术难题的。如果有一个人能把这些杂事都管起来,我能把‘活力饮’的成本再降一成。”
赵大刚看着张援朝,又看看李子明,他感觉自己被孤立了。“行,你们都是文化人,你们有道理。我就是个粗人,我不懂什么管理。反正我把话放这,谁要是敢骑到我脖子上指手画脚,别怪我赵大刚不客气。”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子明看着紧闭的房门,没有去追。他看向张援朝:“老张,你理解就好。”
“他是怕我们辛辛苦苦干出来的事业,被外人摘了桃子。”张援朝说,“心结解开就好了。”
李子明点点头。他通过陈海生的关系,发布了招聘信息。他要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有国营大厂管理经验,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志的人。这样的人,有能力,有经验,更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个星期后,一个叫钱卫的中年人走进了李子明的办公室。他四十出头,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说话不快,条理清晰。他是市里一家老牌国营纺织厂的副厂长,因为工厂效益滑坡,又不愿意搞歪门邪道,被排挤得只能管仓库。
李子明和他谈了两个小时,从生产流程谈到成本控制,从人员管理谈到制度建设。钱卫的回答没有一句空话,全是实实在在的数据和案例。
李子明当场拍板,以每月三百块的高薪,聘请钱卫担任峰牌汽水厂的常务副厂长,主管生产、行政和人事。同时,他还从市会计师事务所挖来一个姓王的会计,担任财务主管。
钱卫上任的第一天,就给李子明递交了一份长达十页的工厂整改方案。他要求建立严格的考勤制度、仓库领料制度、费用报销制度。所有开支,必须有主管签字,再由副厂长审批,最后到李子明这里备案。
赵大刚看到那份文件的复印件时,直接把它摔在了钱卫的办公桌上。
“姓钱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带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