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未等林堃远的援兵到达,渤海的喧闹已经快要将冬比城翻个天。停战期间,大嵩秀并未真正安静,每日里都派嗓门洪亮的士兵到城下百般辱骂叫阵,极尽挑衅之能事,那声音如同盘旋不去的秃鹫,嘶哑而持久,磨损着城墙上每一个新罗守军的神经。
而渤海王帐内,大嵩秀手指重重地点在冬比城的沙盘模型上,嘴角张开一个狰狞而的笑容。
“再坚硬的核桃,也有裂缝。”他对着麾下将领,眼中闪烁着狡黠而残酷的光,“这条采药小径废弃已久,崎岖隐秘,还被山藤灌木覆盖,常人绝难发现。但我们鬼攀营的先锋勇士已经探过路了。今夜,我们奇袭!”
“是!”渤海军将领命而去。
而在新罗军帐内的金成寅也收到了探马的回报,他指尖划过沙盘上这条蜿蜒陡峭的采药山路,与副将金成均道:“去岁,林堃远亦发现此道,特意叮嘱要派人看守,果然,大嵩秀也看上了这里。”
“殿下。”陈卯路披着银甲走进营帐,“渤海人成天叫阵,实在是烦得很,卯路前来请兵,去灭灭他们气焰。”
“不可。”金成寅指着城防图与陈卯路道,“这是他们的疲兵之计,意在激我们出战。你来看。”他手指移到沙盘,“冬比天险,只要我们固守……”
他顿了顿,本想告诉陈卯路,林堃远书信他,说已命宋向尧带人去劫持渤海的补给粮草,若是顺利,渤海军熬不了几日。但是刚要出口之时,却想起那日战场——那个黑衣人虽蒙着面,但他也见过多次了,隐匿、阴鸷、狠辣……猜得没错的话,是一次次威胁过他生命的陆茂玄!去岁是百参的将领,今日又投靠了渤海,但那人竟是陈卯路的兄长吗?
事关国祚,金成寅不由得更为谨慎了些,只接着道:“渤海粮草不济,绝无法支撑太久。届时,其锋自挫。”
“新罗王室一贯的用兵之道就是以守代攻,依托这座城,消耗对方。”陈卯路有些不屑,“这我都知道的策略,大嵩秀怎么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固守固然稳妥,但太过被动。大嵩秀虽莽,但非庸才,他连日挑衅,背后必有诡计。与其等他做好万全准备再出招,不如我们主动破局,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将一面大瀛军旗插到沙盘上的渤海主营:“我军新至,士气正盛,当一鼓作气。我们可精兵夜袭,直捣其主营。渤海军连日在城下懈怠叫骂,防备必然松懈。只要速度够快,斩其首脑,渤海大军必不战自溃!”
“不可。”金成寅将小径指给陈卯路,“探马来报,大嵩秀的鬼攀营已在此悬崖壁下做准备,可能要通过此径夜袭我们。”
“好办!”陈卯路将腰一叉,大笑一声,“殿下,请允我率一支千人的精干小队,提前秘密埋伏于此地。此地势乃小径咽喉,一侧绝壁,另一侧是深渊,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待渤海攀山军费尽千辛万苦爬至此地,人困马乏、阵型拉长之时,我军便滚木礌石齐下,辅以强弓劲弩,必能将其全歼于悬崖之上!如此,可一劳永逸!”
金成寅沉思良久,转身问站在身侧的成均:“你如何看?”
金成均因为此战丢了数座城池,气憋了一截,若不是金成寅特意命他到帐内商议对策,他连个人影子都不见。
“王世子殿下作主便是。”金成均悠悠答道。
成寅脸色略沉,与陈卯路道:“我以为,大嵩秀的主力仍囤聚于正面,虎视眈眈。至于后山那条小径地势险峻异常,猿猴攀爬尚且困难,大规模军队绝无可能通过。即便‘鬼攀营’能侥幸摸上来,也不过是疥癣之疾,不成气候。此乃大嵩秀疑兵之计,意在诱使我等分兵,削弱正面防御。一旦我们主力被调离,城门失守,则万事皆休!”
“殿下。”陈卯路抱臂思忖道,“大嵩秀用兵,向来诡诈,善出奇招。他正面佯动,恰恰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杀招。越是看似不可能的地方,往往越是致命之处。这条小径,在末将看来,绝非疥癣之疾,而是直插我等心脏的一把毒匕!”
成寅眉头微蹙,却依旧保持风度:“陈都头,新罗将士战损颇多,精锐尽在大瀛军,后山小径太过行险,你若离开,城内守备力量便弱一分,还请将军留在城里。”
他转身对弟弟道:“成均,你带三倍哨兵,值守后山,十二时辰轮守监视,一旦发现敌情,燃烽火为号。”
“我看……陈都头的主意不错……”
金成均突然发话,打破了帐内的平衡。
陈卯路听金成均赞同,急迫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焦灼:“殿下!战机稍纵即逝!待看到烽火,敌军恐已兵临城下!那时再救援,伤亡必将惨重无数倍!末将愿立军令状!”
成寅猛地抬手,止住他的话:“陈都头,我知你英勇!但倘若大嵩秀真是分兵之计,后山悬崖陡峭,我等军士又无攀崖经验,若是千人精锐葬身悬崖,不仅士气遭受重创,大嵩秀主力猛攻正面,我军还会首尾难顾,到时候,冬比城危矣!”
“殿下!您担心这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