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站起身,整了整袖口,仍是那副从容姿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一直在底线挣扎。”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别忘了,你身上流的血,不是别人给的,是我给的。”
门关上后,屋里又归于安静,许天星坐在沙发上,过了很久,他忽然笑了。
没有声音,只有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那笑容轻得几乎不带情绪,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那才是他真正的笑,一个从骨子里浮出来的,带着讽刺与洞察的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上钩了。”
随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名字:
【晚上有空吗?】
【出来喝一杯。】
几秒后,对面回复:【地址?】
许天星只回了三个字:【老地方。】
雨已经停了,夜色安静,街边的路灯像是浸了水的火光,摇摇欲坠,虚浮而冷。
他推开酒吧的门,目光扫过昏黄灯影下的人群,菀菀已经在了。
他靠在吧台边,一身剪裁干净的西装,领口微敞,指尖晃着一杯浅金色的酒,像是刚出差归来,顺便等一个故人。
看到他进门,菀菀笑了,步子一迈开,朝他走来,“来得挺快。”他语气轻松,眼神却不含笑意。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把揽住许天星的腰,动作潇洒、自然得像老情人重逢。
他低头,贴近他耳边,嘴角微勾,声音压得极低:“主动找我,是有进展了?”
许天星没动,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带着一个确定的微笑。
第107章
几天后,风向悄然转了。
最先察觉到异动的,是行政楼那边,有人放出一句话:“市里领导对这件事很关注。”在这座惯于揣摩风向的体制内大楼中,掀起了微妙的涟漪。
不久,医务处的态度便肉眼可见地松动了,那些原本在会议上对他言辞冷淡、避之唯恐不及的科室主任,如今在走廊上碰见他,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头致意,甚至带上几分试探性的笑意,仿佛之前的漠视与疏远只是某种误会。
还有那封“拟停职处理”的内部通报,原本已经打印完毕、准备逐级递交的文件,也被悄然撤了回去。没人说明原因,也没有人敢问,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是“上面”有人动了手。
许天星并非没察觉这场变化。他只是没有追问,他知道这世上的大部分风,刮向哪一边,从来都不是靠“对与错”来决定的。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医院的楼道依旧来来往往,病房的门一如既往地被推开又带上。
他按部就班地查房、签字、翻阅病例,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雨落无痕。面上波澜不惊,目光专注冷静,仿佛过去这几日的喧嚣与试探从未发生。
夜已深,雨密密匝匝地下着,像一张潮湿又冷硬的网,兜头罩住整座城市。
许天星站在方文恒家门口,整个人像是从夜色中雕出来的剪影,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鬓角与睫毛一线一线地滑落,将他白衬衫浸得透明,贴在清瘦却紧绷的骨架上。
他不动,就像一具被雨封住的壳,伫立在这片寂静中,仿佛连呼吸都凝结成了雾。
他既没敲门,也没打电话,只是沉默地站着,头低垂着,像是在等待什么更深的东西。
雨打在石阶上,激起一圈圈水纹,模糊了他脚下的倒影,也拉长了他那道沉默的轮廓。夜色里的他,孤独、倔强,却毫无遮蔽。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从里面缓缓打开。
方文恒站在门口,一如往常的沉着自持,他看了他一眼,没有皱眉,没有惊讶,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感。
“要不要进来?”他的语气平淡,更像是早就排好的一场戏,只等许天星走进来落定角色。
许天星抬起头,一双眼浸着雨水,神情却近乎空无。他看着那人,唇角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他走进去,脚步沉缓,拖着一身雨气,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雨声随之被隔绝,只剩屋内暖黄的灯光,将那份湿冷烘出更刺骨的孤寂。
方文恒侧头吩咐:“给他煮点热的东西。”语气不疾不徐,像是说惯了这种与关心无关却又无法拒绝的体面安排。
阿姨应声离开,他则转身走向餐厅,步履稳重如常,在那张空无一人的长桌边坐下,端起茶杯,神情冷静得像一块冰雕,仿佛他不是在等待一场对话,而是在等一个落网的犯人终于坐到对面。
许天星站在玄关,肩膀还在轻微地滴水,雨珠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指尖一滴滴落下,在深色木地板上晕开斑驳湿痕。他没有立刻迈步,只垂着眼,静静地看着脚下那一滩水渍。
那水冷透了,像是在映照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