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湫垂眸凝视着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那张染血的脸庞莫名透着一股熟悉感,好像是在哪见过。
现他还没断气,她正欲抽身离开,一只手却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咳…咳咳!”
澹明盛剧烈地呛咳,浓稠的鲜血不断从嘴里溢出,目光艰难地在温湫脸上聚焦,带着哀求。
“你…你是小落的朋友?求…求求你……”
不等他说下去,温湫已经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紧扣的手指,她审视着这位因“小道消息”
而了解过的澹家二公子,嗓音里带上了然:
“小落、澹落、澹俟落……曾经的圣城五大家族之一,澹家的幼子。
在十一年前,澹家顶着叛城的罪名,满门倾覆,其地位被秦家取而代之。”
“澹家有三子,长子澹明悟,次子澹明盛,幼子澹俟落,澹明悟十年前已死,那么……你的身份就很好猜了,澹明盛。”
自从现然然与陆易云愈走近,又察觉到陆易云与传言中乖戾暴虐的形象有些出入(但不多),温湫便下意识地开始深挖圣城那些尘封的旧事和过往。
十年前,陆易云的兄长,陆尘,连同灵山宗几位声名鹊起的师兄师姐,在一场宗门大比中,接连殒命。
紧接着,就在陆尘尸骨未寒的第七日,澹家便被打上了“叛城”
的烙印,迎来了灭顶之灾。
据当年侥幸目睹惨剧开端的澹家旧邻回忆,翌日清晨,整个澹府已化为修罗场。
在一片死寂的尸山血海之中,唯有澹明盛,浑身浴血,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那柄饮饱了亲人鲜血的灵剑。
他以这满门至亲的性命为投名状,竟真换得了圣城城主的一丝青睐,苟延残喘至今。
温湫的目光刺在澹明盛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好奇地歪了歪头:“澹明盛,我始终无法相信,一个曾和睦温情的家族里,会凭空孕育出一个为了苟活,不惜弑父、弑母、戮兄、屠弟的冷血之徒。”
她微微一顿,回忆着搜寻到的细节,随即抛出一个她此刻已经想明白的疑问:
“不过,最令我费解的是,澹俟落当年,同样死于你手,如果澹落就是澹俟落,那他究竟是如何从你剑下、从那片火海中,活下来的?他一个年幼的孩子,又凭借什么……孤身一人,走出圣城这龙潭虎穴?”
“住口!
!”
澹明盛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受控制嘶吼出声,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了生命的流逝,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瞳孔开始扩散。
温湫不为所动,指尖轻弹,一颗丹药精准地射入他因怒吼而微张的口中,强行吊住他一口气。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唇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别急着生气,让我猜猜看……你当年挥向至亲的屠刀,那场精心点燃、意图焚尽澹家所有痕迹的大火。
真正的目的,恐怕并非为了你自己活命,而是……为了给澹俟落,你那唯一的幼弟,强行撕开一条生路吧?”
毕竟,当一切都化为焦土,谁会去细数灰烬中是否少了一具孩童的骸骨?
澹明盛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温湫死死捏住了下颌,只能出嗬嗬的漏气声。
“澹落现在身上那把剑是你给的吧,你前段时间又来见他了?”
说到此处,温湫自己似乎也感到一丝困惑,为何会用“又”
字?
但下一刻,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骤然清晰,她眼眸倏地睁大,“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见过你。”
在历练山山洞,她当时伤的太重,意识模糊,只记得澹落踉跄着冲进来,随即脱力晕倒在洞口。
而在澹落的身后,分明还紧跟着一个黑衣人影!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那黑衣人掀开面罩的瞬间,露出的,正是眼前这张与澹明盛分毫不差的脸!
她重伤初愈后也曾疑惑追问,澹落却是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再联想到澹落曾失魂落魄地说过,他好像遗忘了许多重要的事。
“我早该知道的。”
温湫垂眸。
怪不得,自从历练山那次后,澹落对待她们的态度,才莫名其妙亲近了许多。
原来并非是因为共历生死的交情,而是因为……他在那一刻,真的遗忘了自己“活着”
的意义。
一切脉络都已清晰。
温湫不再停留,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垂死的男人。
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澹落……或者说,澹俟落想要做什么。
他要复仇。
向整个圣城,向那些将他家族施压的幕后黑手,讨还血债!
但温湫心中还是浮起最后一个巨大的疑团:澹明盛明明是他复仇名单上最要、最该千刀万剐的仇人,为何澹落那一剑……竟会留他一命?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而澹落他既已“复仇”
,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就在这时,那只血手再次扣住了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