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杀人。”
林然的声音平静,迎上谢闻生灼人的视线时,她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游移:“我能分辨,也能分清,她身上没有臭味。”
听见竟是这样一个理由,谢闻生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手腕猛地力,试图挣脱林然的钳制,可对方的五指反而收得更紧,纹丝不动。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谢闻生胸中翻腾冲撞,林然这不合时宜的优柔寡断令她窒息,可那绝对的力量,又将她所有反抗的冲动与宣泄死死扼住。
气息被堵在胸口,行动无从施展,谢闻生只能将那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尽数倾泻在言语之上:
“可她是万灭会的人!
林然,你是忘了吗?方才底下那些人的惨状,你是没看见吗?那炼狱般的景象是谁的手笔?是邪灵师!
是万灭会!”
她死死盯着林然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嘴角勾起一个荒诞扭曲的弧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幻月秘境见过那女孩,她叫万桔愿……呵,原来她也是你的好友?”
“若我现在告诉你,未来她会血洗一城,连襁褓中的婴孩也难逃毒手,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痛恨此刻的心慈手软?!”
林然沉默着,紧抿的唇线和未松开的手,透露出坚持。
谢闻生见状,往前逼进半步,字字如淬毒般刮过心尖:
“她现在手上没沾血?那又如何?她已是万灭会的爪牙!
从她自愿踏入魔窟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她的双手,就注定要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
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她自己选的路!”
“你今日放她一条生路,那谁来偿还那些枉死冤魂的生路?!
她会放下屠刀吗?!
还是你林然,真能只手遮天,救下这芸芸众生?!”
“这座伊诹城的人……”
谢闻生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被万灭会当作牲畜般圈禁在地底多久了?!
你知道他们日复一日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吗?你知道他们的骨头被折断多少根?血肉被啃噬了多少次?!
你知道他们蜷缩在绝望的深渊里,等待一个能撕开黑暗的救世主,等了多久吗?!”
积蓄的力量瞬间爆!
谢闻生猛地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手腕,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骨裂脆响,她终于从林然的手中挣脱出来!
谢闻生踉跄着后退半步,急急抬眼望向视野尽头,暮色沉沉的边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万桔愿的半点踪迹?
那个邪灵师,竟在她的眼皮底下,在林然这愚蠢的仁慈庇护下,成功遁走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淹没了谢闻生,她缓缓转过头,不再看林然一眼,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我曾以为,你会比我走得更远,能坚持到最后……”
她顿了顿,语气疲惫。
“……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决裂,已成定局。
谢闻生转身便走,然而胸中翻涌的怒火与不甘终究无法平息,走出不过三丈远,她便猛地回身,周身灵力再无保留地轰然爆!
赤红的狂雷撕裂空气,幽蓝的冰刃凝结着寒意,直扑林然面门!
“呛啷——!”
诛邪剑应声出鞘。
激烈的交锋在城池废墟上骤然爆!
纵横的剑气劈开夜幕,激荡的灵力掀翻厚重的地砖,路旁的老树应声摧折,碎石与断木如暴雨般漫天翻飞!
谢闻生招式狠绝,每一击都裹挟着积压已久的杀意,直指林然的要害。
她厌恨她这该死的慈悲,厌恨她这不分是非的“怜悯”
。
可惜,筑基巅峰与金丹之间的鸿沟,是天堑,不是仅凭经验就能填平的。
纵然谢闻生历经无数轮回,洞悉无数技巧,但在绝对修为的压制面前,她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终究被林然一一化解。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酸麻,虎口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紧握的木笛滴落。
最终,谢闻生被震飞出去,重重撞在残破的城墙上,砖石簌簌坠落,她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刺目的鲜红溅在灰黑色的墙面上。
两人的激斗声势太过惊人,灵力波动终于惊动了下方的伊诹城民众。
当他们哆哆嗦嗦地循着动静爬上地面,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战场,遍地是半人高的冰锥、焦黑开裂的土地、带着电弧的翻卷草皮……硝烟散尽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伊诹城城主愣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招呼大家:“先……先各回各家吧,天亮了再说……”
他转头看见自己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宅院,雕花的门楼断成两截,不禁蹲下身,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哎,看来重建家园,也是个大工程啊。”
密林深处,灵力碰撞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里还残留着灵力灼烧草木的焦糊味。
谢闻生背靠着一棵被拦腰斩断的残桩,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唇边蜿蜒的血迹,她将那支断成两截的木笛随手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