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恨意,在法槌落下的那一刻,终于尘埃落定。可那份胜利的快感,却短暂得如同泡影,散去之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疲惫。
她赢了,可她也彻底失去了父亲。
虽然那个男人,早已不配为人父。
宋安璃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
“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树下的那个身影。
周时淮。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上还穿着昨天在法院的那套西装,只是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疲惫和风尘。
他见她看来,便迈步走了过来。
宋安璃没有动,就那么看着他走近。
“你一直在这里?”
周时淮在她面前站定,点了下头。
原来,他一直跟着她。
宋安璃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离婚协议,我会让林律师再发你一份。”她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尽快签了吧。股份转让的手续很复杂,别再拖了。”
“让这一切,都画上句号。”
周时淮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翻涌着她看不懂,也不想再看懂的情绪。
宋安璃说完,便绕开他,径直朝着墓园外走去。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清晰,决绝。
周时淮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口的位置,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宋振国的案子尘埃落定后,宋安璃把自己关了起来。
她不去公司,不见朋友,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唐曦月约了她好几次,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推了。
直到唐曦月生日这天。
电话里,唐曦月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宋安璃,我不管你现在是死是活,今天晚上八点,‘夜色’酒吧,你要是敢不来,我就冲到你家去把你绑出来!”
宋安璃不得不去。
她换上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化了个淡妆,准时出现在了酒吧门口。
震耳欲聋的音乐,晃动的人群,五光十色的灯光。
宋安璃一眼就看到了被朋友们围在卡座中间的唐曦月。
她刚要走过去,脚步却猛地顿住。
在唐曦月身边,那个昏暗灯光下的侧影,她再熟悉不过。
周时淮。
他也在。
宋安璃想都没想,转身就要走。
“安璃!这里!”唐曦月眼尖,早就看到了她,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跑什么呀!”
“他怎么会在这里?”宋安璃甩开她的手。
“我叫来的啊。”唐曦月理直气壮,“李砚他们都在,叫上他不是很正常吗?”
“唐曦月!”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别生气嘛。”唐曦月一看她脸色不对,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晃,“今天我生日哎!寿星最大!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坐一会儿,就一会儿,行不行?”
宋安璃看着她那副样子,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还是被唐曦月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卡座。
她一坐下,原本热闹的卡座瞬间安静了几秒。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和周时淮之间来回打转。
宋安璃目不斜视,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时淮就坐在她斜对面,他没说话,只是把面前那杯没动过的温水,往她手边推了推。
唐曦月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拍着手站了起来。
“来来来!光喝酒多没意思!我们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骰子在桌面上滚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第一轮,就转到了周时淮。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唐曦月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真心话。”
唐曦月等的就是这三个字,她清了清嗓子,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周时淮,你这辈子,做过最让你后悔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周时淮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面前的酒杯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他抬起头。
他越过喧闹的人群,越过闪烁的灯光,看向宋安璃。
“用错了欺骗的方式,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那话里的认真和沉痛,不像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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