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权,使军归国,不归人。”
她的声音低沉而笃定:
“十年之后,要让天下知,‘生而为人’,便有机会登堂入仕。”
司承年看着她,神色深沉:“这路,千千走得艰。”
安千千淡淡一笑:“若不艰,又何以为新朝?”
她拾起笔,将新政纲要批完,递给他。
“去吧,命吏部、户部、礼部共拟细则。百姓信我,我便不能负他们。”
司承年领命,出殿时,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自豪感。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这样冷静地背负天下。
而这人,现在是他的妻子,以后是他孩儿的母亲。
*
那一年,天下初定,民间称之为“元和元年”。
安千千亲自巡视民情,北至塞外,南至海州。
她所到之处,劝农、赈灾、教学、整军。
三十年间,她几乎没有休过一日。
她立“均田令”,让百姓有田可耕;
她设“庠学院”,让寒门子弟可学可仕;
她开“商律”,准商贾纳税参政,使财富不再垄断于世族;
她又立“兵籍制”,让军士轮守,废除世袭兵权。
天下渐治。
史书载:“元和三十年,民无冻馁,路不拾遗。”
她也终于得以在宫中稍歇。
那时,她已年逾五十。
司承年依旧随侍左右,鬓发添霜。
他走进殿中,轻声道:“千千,孩儿们皆已归朝。”
安千千微笑点头。
六个孩子皆是她与司承年所出。
长子安衡,镇守北疆,为将军;
次子安珩,主刑律,为丞相;
三女安瑶,创女学,为女官之首;
四子安祺,开商政,为户部尚书;
五子安溯,修史书,为国史编纂;
幼子安翊,领禁军,为护国大将。
她曾笑言:“我这六个孩子,一个治国,一个治军,一个治人,一个治钱,一个治史,一个治我心。”
*
晚年时,安千千独坐御书房,窗外秋风正紧。
她已不再批阅奏章,而是缓缓翻阅那一册册新律。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改天换地”的起点。
可这一点,足以让后世不再跪天拜命,而是站着做人。
她合上书卷,神色平静,轻声道:
“这天下,不姓吴,也不姓安。只姓人。”
窗外,一阵风吹开了帷帐,烛火摇曳。
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年登基的殿前,万民山呼的景象。
那时她说:“旧制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登基,不是延续那山,而是要拔根、立新。”
如今,她做到了。
司承年推门而入,见她神色安然,轻轻唤:“千千?”
她没有应声。
他走近,才发现,她已伏在案上,手下压着那本《人律》。
烛火映着她安详的眉目,呼吸……已经无了。
司承年怔住。
那一刻,殿中静得只余烛火轻颤的声音。
他走近,伸手轻轻抚去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指尖冰冷。
“千千……”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破碎。
他俯下身,将她揽入怀中。
那具身躯早已失了温度,
可他仍像从前那样,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你这一生,为天下立法,为万民立命……可唯独,没为自己留一条生路。”
他喃喃低语,泪水落在她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暗色。
他知道,她早有准备。
她的梦已经做完。
司承年抬头,目光落在那本《人律》上。
烛火摇曳,映着两行小字:
“愿天下之人,皆得其所。”
他笑了,带着彻骨的痛:“你得其所了,那我,也该去陪你了。”
他起身,整了整她的衣襟,又为她合上眼。
“我这一生,不信神佛,只信你。”
说罢,他取出腰间的佩剑,那是她登基时亲赐的,剑名“平生”。
剑锋轻抚掌心,他看着她,目光温柔如初见。
“千千,我来迟了。可这回,我不走在你前头,也不落在你后头。”
话音落下,剑入胸口。
外殿侍卫听到异声冲入,只见烛影下,帝与相并肩而坐,神情安然,宛若相伴而眠。
*
史载:
“安帝崩,司承年闻讣,自刎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