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两个白瓷杯里倒茶,琥珀色的茶汤里飘着几片茶叶,檀香混着茶香,在店里漫开,冲淡了刚才打斗的紧张气。
“来,小龙,喝口茶歇歇。”沐娜允把茶杯推到段景宏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指尖捏着杯沿,“跟你说,这岷王墓的消息,我查了快一周了,基本能确定是真的。”
段景宏端起茶杯,没喝,只是用指尖碰了碰杯壁,感受着温热的触感,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娜允姐,你怎么确定是真的?曼德勒这边经常有人造古墓的假消息,就为了骗古董商的钱。”
“我能那么傻?”沐娜允笑了,眼角弯起,带着点得意,“我找了曼德勒老街区的三个老人,都是以前在殖民时期给英国商人看仓库的,他们说这处老宅在二战前就有了,当时就传底下有‘大人物’的墓。”
“我还托人查了缅甸档案馆的旧地图,永乐年间的滇西疆域图上,这地方标注的是‘岷王府别苑’,跟史料里岷王朱楩流落缅北的记载能对上。”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凑近段景宏:“最关键的是,我让阿武夜里去探过一次,他说老宅后院的青石板在石板缝里抠出了点红土,里面掺着朱砂,古代王爷下葬,封土都要掺朱砂防潮,这总假不了吧?”
段景宏心里暗笑,这红土掺朱砂怕是老吴特意让别人弄的,连配比都查了明代丧葬史料,就是为了让沐娜允深信不疑。
他面上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这么说,还真是真墓?那娜允姐,你知道这消息是谁先传出来的吗?”
“就是这点蹊跷。”沐娜允皱起眉,喝了口茶,“我问了中央市场的古董商,都说听一个卖水果的小贩说的;找到那个小贩,他又说是听一个挑担的货郎说的,转了好几手,根本查不到源头。”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墓是真的,管它是谁传的消息。”
段景宏放下茶杯,顺势提出:“娜允姐,既然离得不远,不如现在就带我去墓穴附近看看?也好跟六爷汇报得详细点,让他放心。”
“急什么?”沐娜允摆摆手,又给段景宏续了杯茶,“刚打完架,歇会儿再去。再说,去那地方得绕着军政府的检查站走,我得跟阿武交代下路线。”
她说着,朝里间喊了声“阿武”,等阿武出来,又低声跟他说了几句缅甸语,大概是让他去门口盯着,别让无关人靠近。
阿武点头应下,揣着铁球走出店门,靠在门框上,眼神警惕地扫过街上的行人。
店里只剩下段景宏和沐娜允,沐娜允又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吹嘘自己找墓穴位置的“艰辛”:“你是不知道,为了确定这墓的准确位置,我前几天天天往老街区跑,还特意穿了件破衣服,装作收废品的,就怕军政府的人盯上。”
“有次差点被检查站的士兵拦住,还是阿武给他们塞了点缅币,才混过去的...”
她越说越起劲,从找老人打听,到查旧地图,再到夜里探路,每个细节都添油加醋,听得段景宏时不时点头附和,心里却在盘算着。
老吴他们肯定已经在墓穴周围布好了埋伏,就等寸文山上钩了。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窗外的阳光从斜斜地变成了正午的强光,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卖椰子的小贩推着车走过,吆喝声隐约传来。
沐娜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走,带你去看看!正好这会儿军政府的人都去吃饭了,没人盯梢。”
段景宏跟着沐娜允走出古董店,阿武已经把一辆半旧的摩托车推到了门口,车身是军绿色的,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撬棍和手电筒,显然是为了探墓准备的。
“走,出发。”沐娜允说着,跨上摩托车后座,阿武则递给段景宏一个头盔,自己也戴上,发动了摩托车。
摩托车驶进曼德勒的老街区,土路坑坑洼洼,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咯噔咯噔”的响。
路两旁是傣式竹楼,底层架空,用来养牛或堆放杂物,上层的竹编窗户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挂着的靛蓝色土布。
路边的芒果树长得高大,枝叶交错,遮住了正午的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
偶尔有穿着筒裙的缅甸女人提着竹篮走过,篮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菜,看到摩托车,会笑着往路边躲。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摩托车拐进一条更窄的土路,路边的竹楼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废弃的厂房和荒草地。
空气里的檀香消失了,换成了泥土和野草的气息,远处还能听到几声鸡鸣。
又走了几分钟,沐娜允喊了声“停”,摩托车缓缓停下。
段景宏跳下车,抬头望去,前方五十米处,有一座废弃的傣式老宅。
老宅的墙是用土坯砌的,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稻草,墙头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像给老宅披了件蓑衣。
屋顶的瓦片掉了大半,露出黑色的木梁,有的木梁已经断裂,垂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