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张纸条,是老鬼三天前托人送来的,上面写着“军政府风头渐过,可恢复交易”。
段景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瓷土灰:“六爷,都整理好了,一共七件,都是这半个月攒下的。”
“老鬼那边要是能接,咱们明天就能送过去。”
寸文山呷了口茶,眼神落在纸条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壶身:“再等等,让老鬼先把军政府的情况摸清楚。上次雷坤的赌场被抄,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别刚一出货就撞在枪口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今天下午去趟老鬼的瓷铺,别带东西,就跟他说,咱们手里有批‘硬货’,仿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罐的坯子已经打好了,问他有没有兴趣接,要是有,让他报个价。”
段景宏心里一喜,仿元青花罐是寸文山的压箱底手艺,平时从不轻易提,现在主动让他跟老鬼提,显然是彻底信任他了。
他赶紧应下:“好,我下午就去,一定问清楚老鬼的意思。”
庭院里的风掠过芒果树,叶子“沙沙”作响。
寸文山看着段景宏的背影,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却还有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龙楚雄的下落至今不明,雷坤的赌场被抄后也没了消息,这半个月太平得有些反常。
可作坊里堆着的仿瓷要变现,地窖里的瓷土也快用完了,总不能一直耗着。
他叹了口气,捏着紫砂壶的手指又紧了紧。
再等等,等这批货出手,拿到钱,就带着沐孟莲和段景宏去曼德勒躲阵子,那里离军政府远,老鬼的渠道也更活络。
曼德勒郊区的雨季刚过,空气里还飘着潮湿的泥土香。
一座废弃的傣式老宅前,几辆军用卡车停在树荫下,车身上盖着迷彩布,只露出车轮上的泥印。
老吴站在宅门口,手里拿着张泛黄的图纸,是曼德勒联络点提供的老宅结构图。
这座宅子建于殖民时期,后来被当地商人买下,改成了仓库,几年前商人破产,宅子就荒了下来,后院有个半地下的储藏室,正好改造成“岷王墓”的墓室。
“王师傅,您看这里改墓道行不行?”老吴指着图纸上的储藏室入口,对身边的中年男人说。
男人穿着件灰色工装,袖口别着把小刻刀,头发里掺着几根银丝,是从横店请来的道具大师王奎,专做古代墓葬场景,之前参与过好几部历史剧的道具制作。
王奎蹲下身,用手扒开门口的杂草,露出用盐酸做旧,看着就像几百年前的墓门。储藏室里面得垫高三十公分,铺层掺了朱砂的黄土,模拟墓葬的封土,再往墙上凿几个壁龛,放上咱们烧好的仿明瓷片,得是青花缠枝莲纹的,跟岷王时期的官窑风格对得上。”
他说着,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掏出块瓷片,胎质洁白,釉面泛着淡淡的灰光,青花发色浓艳,边缘故意做了磕碰的痕迹,还沾着点泥土。
“您看这个,昨天在曼德勒的瓷窑烧的,胎土用的是云南高岭土,跟明代官窑的胎质接近,就算是懂行的人,不仔细看也分不出来。”
老吴接过瓷片,指尖擦过釉面,触感细腻:“太好了,王师傅,墓志铭呢?得刻上岷王朱楩的信息,还有下葬的年份,得符合历史记载。”
“早准备好了。”王奎笑着从工具箱里拿出块青石,上面已经刻好了墓志铭,字体是明代的馆阁体,末尾刻着“永乐二十二年,葬于滇西曼德勒”,石面用苔藓和泥水做了旧,边缘还有几道自然的裂纹,“我查了史料,岷王朱楩确实在永乐年间被贬到云南,后来他的后人可能流落缅北,这个年份和地点都对得上,没人能挑出毛病。”
不远处,几名警方增援的警员正在布置监控设备。
把微型摄像头藏在墓道的壁龛里,在老宅的屋檐下装了红外探测器,还在周围的芒果树上架了望远镜。
叶澜沧站在树荫下,拿着对讲机跟罗上校沟通:“罗上校,我们在老宅周围三公里都布了埋伏,只要寸文山和沐娜允进来,保证跑不了。”
对讲机里传来罗上校的声音:“放心,曼德勒的军政府检查站我们都打过招呼了,只要发现寸文山的车,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这次一定要把他的造假网络连根拔了!”
叶澜沧挂了对讲机,走到老吴身边,看着王师傅和警员们忙碌的身影:“阿坤那边安排好了吗?消息能不能传到沐娜允耳朵里?”
“放心,阿坤已经在曼德勒的菜市场和茶馆转了三天了。”老吴笑着说,“他现在的身份是‘从果敢来曼德勒做水果生意的小贩’,手里还拿着块咱们给他的仿瓷片,见人就说‘北边老宅子挖出来的,听说是明朝王爷的墓,里面还有好多青花瓷’,消息已经扩散得差不多了。”
曼德勒的中央市场里,人声鼎沸。
阿坤穿着件花衬衫,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青芒果,篮子底下藏着块仿明瓷片。
正是王师傅做的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