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果敢老街还浸在薄雾里,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潮,踩上去能听见“吱呀”的轻响。
段景宏推着三轮车从寸府出来时,巷口的早点摊刚支起帆布棚,摊主正往大锅里倒食用油,油星子溅起来,在雾气里泛着微光。
他车上的木箱用帆布盖得严实,里面是五只仿清青花缠枝莲瓶,他又要开始雷打不动地去给老鬼送货了。
但近日段景宏心情格外好。
无他,估计龙楚雄已经被抓顺利落网了。
三轮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很轻,混在早点摊的吆喝声里,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段景宏双手扶着车把,眼神却在悄悄观察周围,巷口原本常蹲的雷坤眼线不见了,对面茶馆的门也关着,只有几个赶早市的老人提着竹篮走过,嘴里念叨着“昨晚枪声响了半宿,不知道出啥事了”。
他心里一动,看来罗上校的行动很顺利,雷坤的赌场确实被端了。
警方不愧是警方,行动效率还是有保障的,而且一箭双雕。
半个多小时后,三轮车停在老鬼瓷铺门口。
老鬼没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口抽烟,反而在铺子里来回踱步,手里攥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拨着,却没算进去一个数。看到段景宏,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迎出来,声音发颤:“小龙,你可来了!昨晚雷坤的赌场被军政府抄了!”
段景宏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伸手掀开帆布一角,露出里面的瓷瓶:“真的?我昨晚在府里没听见动静啊,谁带队抄的?”
“还能是谁,罗上校!”老鬼往巷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听说来了十几辆军车,荷枪实弹的,从半夜两点开始围赌场,枪声一直响到天亮。有人说雷坤从后门跑了,带着金条和几件真瓷;也有人说他被抓了,现在关在军政府的监狱里。”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瓷瓶的釉面,眼神里满是焦虑:“这下麻烦了,雷坤跟我还有几笔账没结,他要是被抓了,我的钱找谁要去?”
“而且军政府抄了赌场,肯定会查他的关系网,咱们跟他有过往来,会不会被牵连?”
段景宏心里记下“雷坤可能携带真瓷逃跑”这个信息,表面却装作镇定:“老鬼叔,您别慌。咱们跟雷坤只是买卖关系,没掺和他的其他事,军政府查不到咱们头上。”
段景宏点点头,帮老鬼把瓷瓶搬进铺子,又聊了几句关于军政府的传闻,确认没有其他关键信息后,才推着空三轮车往寸府走。
此时薄雾已经散了,太阳升得老高,老街的商铺陆续开门,却少了往日的热闹,不少人聚在街角议论昨晚的枪声,眼神里满是恐慌。
段景宏刚推开寸府的大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庭院里的三角梅落了一地花瓣,却没人打扫。
作坊的门紧闭着,听不到往常砂轮的“嗡嗡”声;沐孟莲穿着短衫,手里握着短刃,站在正厅门口,脸色紧绷。
“小龙,你回来了?”沐孟莲迎上来,声音压得低,“六爷在正厅里,从早上起来就没说话。”
段景宏点点头,把三轮车停在墙角,跟着沐孟莲走进正厅。
寸文山坐在梨花木主椅上,手里捏着那把黑檀木匕首,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桌上的账本摊开着,却没动过,旁边放着一杯凉透的普洱茶,杯底沉着几片茶叶。
“六爷,货送到了。”段景宏站在桌前,轻声说,“老鬼说,昨晚雷坤的赌场被罗上校带队抄了,现在没人知道雷坤的下落。”
寸文山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疲惫,却又透着股狠劲:“我已经知道了,早上沐孟莲去买早点,听街坊说了。军政府动雷坤,肯定不是偶然,说不定是冲着咱们来的。”
他站起身,在正厅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从今天起,寸府关闭半个月,作坊停工,所有人都不准出府。”
“沐孟莲,你负责守大门,除了送粮的人,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小龙,你把作坊里的仿瓷都搬到后院的地窖里,用布盖好,别让人发现;账本册子都烧了,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六爷,那老鬼那边?”段景宏犹豫着问。
“老鬼那边暂时别联系。”寸文山打断他,“现在风声太紧,军政府肯定在查雷坤的关系网,老鬼跟雷坤有往来,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
“咱们现在要做的,是眯着,等风头过去。”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窗外,声音低了些:“至于龙楚雄,他是被军政府当赌徒抓了,还是已经离开果敢,都不重要了。他知道的事不多,就算被抓,也供不出什么,咱们现在顾好自己就行。”
沐孟莲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短刃:“六爷放心,我会看好大门,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段景宏也应下:“我现在就去搬仿瓷,保证不会出岔子。”
两人转身走出正厅,庭院里的阳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