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宏揣着五十张缅币走出寸府巷口时,老街的阳光正烈,把青石板晒得发烫。
他没急着往赌石市场走,反而绕着巷口的芒果树转了两圈,眼角的余光悄悄扫过身后。
晨雾早已散尽,巷子里来往的多是挑着竹筐的小贩和赶去赌场的赌徒,没有穿黑衫的可疑人影,也没有沐孟莲常穿的碎花短衫,看来寸文山没派人跟踪他。
他松了口气,双手插进短衫口袋,慢悠悠地往老街中段走。
沿途的早点摊还没撤,缅式河粉的香味混着炸花生的油味飘过来,穿人字拖的孩子蹲在路边玩弹珠,看到他路过,还笑着围着他绕圈。
不管是哪个国家,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愿意跟大孩子在一块玩。
段景宏笑着点头,脚步没停,心里却在盘算,得在赌石市场多待会儿,装得像真去散心,才能让后续去联络点的动作更自然。
赌石市场在老街最热闹的十字路口,用帆布搭了片临时棚区,几十家摊位挤在一起,每家摊位前都摆着张木桌,上面堆着大小不一的翡翠原石,有的裹着灰褐色的皮壳,有的被切开个小口,露出里面淡绿色的玉肉。
摊主们大多光着膀子,脖子上挂着粗金链,手里拿着手电筒,对着原石的切口照来照去,嘴里吆喝着:“曼德勒来的老坑料!切开就涨!”
“小赌怡情!五十缅币一块!”
段景宏走进棚区,故意放慢脚步,装作好奇的样子,在每个摊位前都停留片刻。
有个胖摊主见他面生,赶紧递过来块拳头大的原石:“小伙子,看看这块!皮壳紧实,打灯能看见水头,只要三百缅币,切开要是没绿,我赔你两块!”
段景宏接过原石,用手指摸了摸皮壳,粗糙的质感蹭得指尖发痒。他学着其他赌徒的样子,从摊主手里借过手电筒,对着原石照了照。
灯光穿透皮壳,只映出片模糊的光晕,啥也看不清。
“老板,这料太贵了,我就是来看看,没打算多花钱。”
他把原石放回桌上,语气带着点年轻人的腼腆。
胖摊主也不勉强,指了指桌角的小堆原石:“那看看这些!五十缅币一块,随便挑,切开有绿算你赚,没绿就当玩个乐子!”
段景宏蹲下身,在小堆原石里翻挑。
他没懂赌石的门道,只捡了两块看起来顺眼的。
一块像拳头大,皮壳上有几道浅纹;另一块小点,只有鸡蛋大,皮壳是深褐色的,摸起来比其他石头光滑。
“老板,这两块,算我八十缅币行不?”他抬起头,笑着砍价,样子像极了第一次来赌石的新手。
胖摊主哈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会过日子!行,八十就八十!要不要现场切开看看?”
“不了不了,”段景宏赶紧摆手,付了钱把原石揣进怀里,“我带回去慢慢看,要是真有绿,再来找老板你买好料!”
说完,他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胖摊主的吆喝:“记得来啊!下次给你算便宜点!”
走出赌石市场,段景宏又绕着旁边的茶馆转了一圈,确认身后还是没人跟踪,才往东头的便民杂货铺走。
沿途的店铺大多开了门,卖布料的老板娘在门口整理布匹,修鞋的老头坐在小马扎上眯着眼晒太阳,一切都显得平静又寻常,可段景宏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他已经快两年没见到自己人了,此刻手里的两块赌石,像揣着两颗定心丸,让他觉得踏实。
便民杂货铺的门楣上,两串红辣椒在风里晃着。
段景宏走到门口,敲了三下。
门很快被拉开条缝,小李的脸探出来,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段哥!快进来!”
段景宏闪身进去,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铺子里,老吴、叶澜沧,还有个头发花白、穿着青色对襟衫的老人正围着木桌坐着。
那老人手里捏着个紫砂茶壶,眼神锐利,正是叶澜沧的父亲叶南诏。
看到段景宏,叶老先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景宏啊,可算把你盼来了!这半年辛苦你了!”
“叶老,吴叔,澜沧,”段景宏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眶也热了,“我没事,能回来跟你们见一面,比啥都强。”
“先别说这些,”老吴赶紧拉过一张凳子,指着桌上的搪瓷碗,“我知道你想念家乡味,特意煮了红烧牛肉面,还卧了俩荷包蛋,快趁热吃!”
段景宏看向桌上的搪瓷碗。
面条裹着浓郁的红烧汤汁,上面铺着几片酱牛肉,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摆在旁边,香气扑鼻,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
这半年在寸府,他天天吃缅式河粉和炸花生,早就忘了红烧牛肉面的味道。
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面条筋道,汤汁咸香,荷包蛋的蛋黄还是流心的,温热的食物滑过喉咙,熨帖得让他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