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压低声音,“刚才她往您竹筐里塞了个东西。”
李仲翻开竹筐,里面躺着个用芭蕉叶包着的饭团,里面夹着块腌肉。
他刚要笑,就见那煤灰汉子扛着根钢轨走来,钢轨上还缠着些铁丝。
“俺们铁匠铺的小子说了,这铁丝能编‘护网’,铺在竹桥两边,防人掉下去!”
他忽然挠挠头,“就是……编这网得要巧手,俺们矿上的糙汉子弄不了。”
“让纺织队的姑娘们来!”
林薇在河边喊,手里正摇着个自制的测深锤——是用英军的头盔吊在绳子上做的,“她们织滤水布的手艺,编这网绰绰有余!”
太阳升到头顶时,竹桥的框架已经搭起来了。
孩子们在桥板上跑来跑去,往缝隙里塞着泡过桐油的麻绳——这是“防蛀绳”
,孩子们说能让竹桥用得更久。
李仲踩着桥板往河对岸走,脚下的竹子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哼着不成调的歌。
河对岸,几个英军俘虏正被孩子们指挥着挖坑。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举着把工兵铲,动作笨拙得像只刚学飞的鸟,孩子们围着他拍手笑:“先生,挖要呈‘品’字形!
这样的地基才稳当!”
俘虏愣了愣,还真按孩子们说的调整了姿势。
“他们愿意干活了?”
李仲问身旁的翻译。
“何止愿意,”
翻译笑着指远处,“那个会修钟表的,正帮着校准测时的日晷呢!
用的是英军罐头的铁皮做的,比咱们原来的木头日晷准多了!”
说话间,那渔户老汉撑着艘小竹筏过来,筏子上摆着个瓦盆,里面养着几条小鱼。
“队长你看!”
他指着盆里的鱼,“这是‘试水鱼’,孩子们说把它们放水里,要是往上游游,就说明水流太急,不能行船;要是扎堆,就说明水下有暗礁!”
李仲刚要夸这法子妙,突然听见山上传来呼喊声。
抬头一看,是接力站的方向飘起了朵红绸子——是用英军的军旗改的,被孩子们缝成了朵大红花。
“是第一个接力站搭好了!”
阿武跳起来拍手,“孩子们说这叫‘报喜花’,红的越大,喜事越重!”
众人顺着山道往接力站走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很长。
站在新搭的竹楼里往下看,能看见竹桥像条浅色的带子,把河两岸的绿色连在了一起;远处的锡矿烟囱冒着淡淡的烟,和稻田里升起的炊烟缠在一起;河面上漂着几叶竹筏,像落在水上的叶子,正往不同的方向游去。
“孩子们说,”
林薇递给李仲块刚烤好的木薯饼,饼上撒着从山南边换来的芝麻,“这就像人的血管,得通才能活。
咱们这路啊,就是这片土地的血管。”
李仲咬了口饼,芝麻的香混着木薯的甜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山峦,那里的接力站还在一盏盏地亮起来,像串正在点燃的灯。
他知道,这些路、这些站、这些飘着的旗子,不只是连接着村落和土地,更是在连接着人心。
就像孩子们说的,绳能串珠,路能串心,当所有的心都连在一起时,这片土地才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夜风里传来孩子们的歌声,是他们在教俘虏唱本地的歌谣。
那歌声穿过竹桥,越过稻田,顺着刚修好的路往更远的地方飘去,像根无形的线,正把散落的珍珠,一颗一颗地,串成璀璨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