鶿秦少琅看着苏瑾,看着她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
没有赞赏,没有安慰。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奢侈。
“好”字落下,他们之间,便再无退路。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村里一个普通的流民孤女。”
秦少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的父母,死于流放途中。你带着妹妹,一路乞讨,半个月前,才流落到这里。”
他开始为苏瑾,构建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
“你胆小,懦弱,但为了妹妹,可以鼓起所有勇气。”
“记住,见到玄甲卫,你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是下跪求饶。但当他们问起黑风寨的事情时,你要表现出一种,被压榨久了,终于看到‘王师’的激动和……仇恨。”
苏瑾静静地听着,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演戏。
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你‘无意中’听说黑风寨好像出事了,但你不敢去看,因为你害怕。你只知道,山寨里好几天没动静了。”
“当他们要去黑风寨查探时,会需要一个向导。这时候,你再站出来。”
“为什么是我?”苏瑾问出了关键。
“因为你‘想’为你的父母,为那些被黑风寨欺压的无辜百姓,出一份力。这个理由,足够崇高,也足够愚蠢,符合你一个弱女子的身份。”
“他们会相信你,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弱小,无害,且充满了对他们的‘敬畏’。”
秦少-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人性中最幽暗的角落。
苏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忽然明白,秦少琅最可怕的,不是杀人。
而是他能轻易看穿人心,并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剩下的,随机应变。”秦少琅结束了教导,“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把他们,带进一线天。”
他说完,不再看苏瑾,转身走向了那群已经累得快要散架的“战斗组”。
计划已经制定。
现在,是执行!
整个村子,像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秦少琅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后勤组!立刻在村子中央,架起所有我们能找到的铁锅!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预备组!老人和孩子,去捡柴!我要能把天都烧穿的柴火!”
“战斗组,训练暂停!一半人,跟我去乱葬岗!另一半人,去村子周围,砍伐树木,削制长矛和箭矢!越多越好!”
命令,简洁,清晰,不容置疑。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恐惧,已经化为了最原始的执行力。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很快,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十几口大小不一的铁锅,被架了起来。
黑漆漆的锅底,仿佛十几只张开的巨口,等待着被投喂。
女人们在苏瑾的临时指挥下,开始淘洗着为数不多的粮食,准备着所有人的饭食。她们的脸上,写满了麻木和惶恐。
另一边,秦少琅带着几十个青壮,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那片焦黑的乱葬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挖。”
秦少琅只说了一个字。
男人们对视一眼,默默地拿起简陋的工具,开始挖掘那些被烧得半焦的尸体。
呕吐声,此起彼伏。
但没有人停下。
因为秦少琅就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平静,比任何咆哮和鞭挞,都更让人恐惧。
……
黄昏时分。
张彪带着十个手下,终于赶了回来。
他们几乎是跑死的,每个人都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却是沉甸甸的。
十几口崭新的大铁锅,还有几大袋沉重的海盐。
以及……
十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主……主人……”张彪的声音都在发颤,“都……都买回来了。按照您的吩咐,从好几个县城,不同的药铺买的。”
他不敢去看秦少琅,只是将那些小包,递了过去。
秦少琅接过一个,打开油纸。
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砒霜。
他看了一眼,便将所有纸包,都扔进了旁边的一个木桶里。
“很好。”
他转身,看向村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