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侯真是个疯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穿过峡口……
等他们真到了最狭窄的峡口处,没了水流遮挡,他们便可以集中攻击楼船。
想到这里,将领忍不住长笑出声。
他笑着,拉开弓弩,目光越过楼船,在一处处角落搜寻,只为找到那抹金色的影子,然后将其一箭毙命——
眼前似乎掠过了一道金影,发带飘逸,淡光逶迤,极近,仿佛就在面前。
渭水上的清寒水汽扑面而来,裹挟着无尽的杀意。
羌人将领瞪大了瞳孔,僵硬的眼黑不可置信地转了转,缓缓往下,视线落在颈项上的血痕上,一道血线。
由于速度太快,上面的血珠还未溢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道平平无奇的红线,绽开在皮肉上。
——传闻,南朝的靖侯是刺客出身,轻功绝顶,刺杀一流。
有一句谚语叫做,三尺剑锋,一寸明光,南朝靖侯也。
羌人将领艰难地转动眼眸,看见周围将士惊恐万分的神色,他伸手捂住血线,死死地睁着眼,轰然倒地。
渭水上。
第一艘楼船正好过峡口,船上的所有人捏了一把汗,都怕羌人趁此时机集中投石。
谁知,岍山上的羌人却毫无动静,别说投石了,就连箭也不放了。
他们顾不得探究,连忙加速,驾驶楼船挨个出了峡口,一出峡口,江面顿时辽阔,群山渐远。
没过多久,最后一驾楼船也驶出峡口,却未加速朝外,而是缓缓行驶,仿佛在等什么人。
赢秀提剑归来,脚步轻盈地下了岍山,看准最近的楼船,飞身落下。
甫一上船,瘐家军立刻围拢过来,心疼地望着赢秀身上的血迹,“靖侯大人,您可是受伤了?”
“无事,”赢秀随意摆了摆手,“不是我的血。”
对于铁甲上溅到的鲜血,他有些嫌弃,“我去换身衣裳。你们好好守着,检查船上有没有缺口,好好修补。”
好歹是有惊无险地出了渭水,豫州就在眼前,赢秀正要寻一处偏僻的角落驻扎,以免打草惊蛇,过阵子再徐徐图之,设法攻城。
暮色四合,一片苍茫。
却见豫州城的城门开着,城下灯火通明,华炬明灯,火把幢幢,那些人却不是整装待发的部曲,而是身形各异的百姓。
“这是……?”亲信有些怀疑,派人上前打探,没过多久,前去打探的斥候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面带欣喜。
“靖侯!”斥候低声道:“豫州城的刺史主动归降。”
听到这句话,营地上所有人都朝赢秀看来,心中不安,豫州究竟是请君入瓮,还是真的有意归降?
他们此行也不过七八千人,倘若真的进入豫州城,对方诈降,他们岂不是会被瓮中捉鳖?
赢秀沉思片刻,问道“可曾知道他为何主动归降?”
斥候犹豫道:“听说,听说是陛下有令,主动归降的城池不伤一兵一卒,若是拒降,陛下就会,就会……”
他迟疑不决,不知该不该把未竟之言说出口。
赢秀看着他,目光平静温和,斥候大着胆子继续道:“倘若拒降,陛下就会屠城。”
屠城……
众将面面相觑,说起这个,他们倒是不奇怪,还记得永宁三年,陛下登基不过两年多,便举兵北伐,手段狠戾,势如破竹,一度屠城,杀死上千羌人。
那时,陛下才十五岁。
南北两朝,都毫不怀疑昭肃帝真的能做出这种行径来,他想做,并且有能力做到。
在这种恐怖的威慑下,豫州刺史着实难以入眠,睁眼闭眼,都是豫州九个郡上万百姓的性命。
他一连几日,打着灯笼大开城门,只为等着南朝人的到来。
远处,赢秀一行人还在迟疑,究竟是进,还是不进,着实两难。
“我亲自去看看。”赢秀道。
他说的“看看”,自然不同于方才斥候躲在远处偷听,而是要亲自和刺史对峙,一辩真假。
亲信连忙劝阻:“不行,太危险了,让手底下的人去就行了。”
说罢,亲信看向瘐安,企图让赢秀的爹好好劝劝赢秀,后者沉默刹那,终于开口,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劝阻,“我同你一起去。”
赢秀点了点头,和瘐安一起朝豫州城走去。
赢秀没有身先士卒的爱好,他仅仅是觉得自己跑得快,若是遇见什么危险,转身就跑,敌军也逮不住他。
豫州城,城楼下。
刺史提着大灯笼,左右踱步,“你说,靖侯怎么还不打过来?要不我派人送一封降书过去?”
参谋附和道:“大人甚是聪慧。只不过,若是被世子知道……”
他们所说的世子,自然是北朝那位年纪最大的世子。
羌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