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养家。
这些人也被称为狎客。
这些人或能说,或能写,或能画,或能唱,或某乐器,都是有一技之长。
还有一类人,是少年浪荡子弟,仗着家里有点小钱,自己又习文会些才艺,便学着书上那些豪杰,浪迹逛荡,无所顾忌。
等到把家产祸害完了,就依附在官宦缙绅门下,趋炎附势、阿谀奉承。
他们自称为清客,但苏州叫他们帮闲,诨号又叫篾片或老白鲞。”
舒友良问道:“篾片,老白鲞?什么意思?”
“都是帮衬的意思,真正富贵公子,有了他们的帮衬,才显得有滋有味。”
看到舒友良还不是很懂,皇甫檀继续解释道:“友良叔,你看啊,做竹器都是先有了篾片,那竹器才做得成文。
鲞鱼是海中贱品,但是跟其它各色肉菜一起烹煮,那味道就十分鲜美,吃起来就津津有味了。”
“原来如此,苏州人取这些诨号,还真是有意思。”
走到跟前,那位帮闲突然转过头来,看到皇甫檀,猛地一愣。
“浩举兄?”
“四敛兄!”
原来是故人啊。
这位四敛兄是皇甫檀的同窗,后来皇甫檀考上秀才,他考不上,仗着家里有点钱,就四处游荡,很快就成了帮闲篾片。
“四敛兄,你怎么在这里?”
“唉,一言难尽啊。”
海瑞目光一闪,不慌不忙地说道:“浩举,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好的老师。”
“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老师胡先生。”
寒暄几句,大家一起来到米酒巷,找到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饭店,点了几个菜,先上了米饭。
刚上饭菜,四敛兄就说了声告罪,端着碗呼呼地干了起来,足足干了两碗饭,打了个饱嗝,这才放下碗来,又喝了半碗茶,这才面有生色。
皇甫檀等他缓过劲来,问道:“四敛兄,你到底怎么了?”
“唉,江苏巡抚海瑞海刚峰上任了,你们知道吗?”
众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事满天下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
“知道,怎么了?”
“海公出任江苏巡抚,风声刚从京师传来,东南各地官宦缙绅人家,就严厉约束子弟,不得四处浪荡。
在下是靠帮闲吃饭的,这些公子哥不浪荡,兄弟我只能喝西北风了。
熬了个把月,实在熬不住。
又听说海公巡抚江苏是真事,不是谣言。
他在江苏也不会只待一月两月,这样下去,我早晚得饿死。
于是便四处打听,寻个去处好谋个生计。
有人介绍,上海青浦那边,工厂林立,正缺人手。
不管青壮妇孺,只要能干活,都能找到事做。
尤其是工匠账房,最是吃香。
兄弟我虽然不懂工匠手艺,但我能写会算,去了那边也能谋到一份肥差,养家糊口不是问题。”
皇甫檀欣然说道:“这是好事啊,是不是缺少盘缠?四敛兄,我这里还有些钱财。”
四敛兄摇了摇头:“浩举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盘缠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有人拦住,不让我们去上海。”
众人面面相觑,皇甫檀出声问道:“啊,还有人不让你们去上海谋活路?”
“是啊。”
海瑞在旁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小兄弟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是啊四敛兄,你给说说。
我在外晃荡几年,少有回家,不想这边居然成了这个样子,居然有人做起拦路虎。”
“此事说来也好笑。
此前各地豪右大户,家里有良田无数,谁想租他们的田,想做他们的佃户,还要挑三拣四。
嘉靖四十一年以来,上海开埠,纱厂、棉布厂、丝茧厂、绸布厂,比比皆是。
那边给的工钱高,为了招揽人去做工,还修了房舍住所,免费给工人们居住。
还办了医馆卫生所,学堂公学,商铺供销社,吃的穿的卖得都比外面便宜。
孩子有书读,病了有医生看”
众人静静地听着,海瑞眉头微微皱起。
“这么好的条件,谁都想去。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东南无地的百姓都跑了去,后来家里有地的只要有富余人手的,也跑了去。
这几年,呼啦啦就跑了十几万人过去,还都是青壮,东南各地豪右大户们猛然发现,自家的佃户跑了不少,田地没人种了。
开始时他们还不当回事。
结果这两年上海那边不仅工厂大兴,商铺、转运社、银行、海运社,各种商行公司都在拼命地招人。
人越涌过去,人家生意越好,生意越好,越需要人手。
这两年苏州、湖州、松江、常州等府县的大户们都在骂娘,于是就跟官府报案,说佃户逃跑,反正就是捏造各种罪名借口,叫官府派衙役在要道关隘上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