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丁邦彦不愧是状元公,慷慨陈词,说出了吾等心声!”
待到大明重开日月之时,我们再痛饮美酒,以庆天功!”
“好!”
众人轰然应道。
在王遴等人痛饮素酒之时,胡宗宪一身素青衫袍,外面搭了件羊毛夹袄,头戴毡帽,带着一个随从一个护卫,悄悄来到南城。
胡宗宪左右看了看,南城还是那个样子,房屋低矮疏落,乱七八糟地凑在一起,几座佛刹耸立在其中,像是鹤立鸡群。
“三十七郎,你打听好了,凤梧真的在南城?”
“九哥,我打听好了,潘少尹今天在南城。
说是南城改造事宜,他亲自来这里督办,就在法藏禅刹。”
答话的叫胡宗美,字子契,是胡宗宪的族弟,排行三十七,比胡宗宪足足小三十六岁。
今天二十三岁,隆庆元年二十岁时乡试中举,然后在隆庆二年春闱中落榜。
胡宗宪是西苑近臣,知道朱翊钧未来的改制想法,觉得胡宗美不必在科试中死磕,举荐他入读国子监。
去年官吏招录考试成绩卓优,跳过基层的未入品和入品,被授从九品官阶,先在兵部实习三月,现在被调入督理处庶务局,成为胡宗宪的随员。
朝中有人好做官,中外古今莫过如此。
“法藏禅刹?行,我们赶紧过去。”
一路问行人,兜兜转转,避开熙攘的摊贩,穿过冷清的小巷,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法藏禅刹门前。
“法藏禅刹”
,匾额下的刹门,走出一个又一个背着包袱,愁眉苦脸的僧人。
胡宗美接到胡宗宪的眼色,上前去稽首问道:“敢问和尚这是怎么了?”
有僧人默默抹眼泪,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有几位锦袍丝绣僧人,方额阔脸,满面红光,在沙弥的搀扶下钻进几辆马车里。
有僧人愤然道:“官府仗势欺人,污秽佛门胜地!”
“啊,朗朗乾坤还有这等事,请和尚说清楚些?”
“官府在南城搞什么旧城改造,说是从西边的宣北、宣南、白纸三坊开始。
你改造就改造,原本就与我等世外之人毫无瓜葛。
那弥勒院地方狭小,偏偏要挤下我们法藏、法华、隆安、安化、夕照五院刹的僧人,还有它原本的僧人,这如何挤得下!”
僧人的牢骚话还没说完,刹门传来清朗的声音。
“怎么?你们这帮和尚还不服是吗?”
说着走出一人来,青衫小帽,衣襟扎在腰带上,脸上衣服上满是尘土,看上去是南城专门跑腿的小厮。
可胡宗宪一眼就认出他来,顺天府少尹潘应龙。
僧人知道他是谁,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低着头,搭着背,混在人群里慌忙走了。
潘应龙指着这些和尚,不客气地说道。
有本事找你们方丈监寺去。
他们住别院豪宅,有仆人管家,吃香喝辣的,你们帮他们念经做佛事,挣了那么多香火钱,也没见分你们一文。
现在树倒猢狲散,找你们师父分庙产去啊!
只管怨恨顺天府干什么?又不是我们顺天府黑了你们的钱。”
颇有一夫当街,百僧难当的气势。
胡宗美很好奇地看着这位举人前辈。
胡宗宪好气又好笑,他知道潘应龙才华横溢,曾经少年得意。
但是突遭横祸,不仅家破人亡,还功名尽废,差点一命呜呼。
大变后他尝尽世间冷暖,看透人情世故,性情大变,有时候放荡不羁。
“凤梧!”
潘应龙闻声转头,看到人群里的胡宗宪三人,不由大喜,“胡公,想不到你寻到这里来了。
外面人多杂乱,请到刹里,我叫他们寻个干净地方,再泡壶茶水来。
这里简陋,比不得顺天府,还请胡公海涵。”
“凤梧客气了。
这位是子契,老夫的族弟,排行三十六,三十六郎。”
“哈哈,三十六郎,我听说过,你入读国子监,卓吾先生夸起过你。”
“凤梧先生好,子契常常听九哥说起你的大名。”
“这位是翊卫司的林军校。”
“林军校辛苦了。”
“见过潘少尹,林某不敢当。”
四人进到院里,里面一片杂乱,上千工匠在忙碌着。
数百脚夫在有序地搬运砖头、水泥、砂石等建筑材料,堆在院中。
“凤梧,这是干什么?”
“把法藏禅刹改造一下,厢房、客堂什么的全部隔开,隔成一间间的房子,给南城西三坊的百姓住。
人多了就要增加茅厕,增挖下暗渠下水管,把卫生搞好。
要不然这一院子的人,要是瘟疫爆发,不得了,那边还要修个卫生所。
还有要挖水井,修蓄水池大殿我准备改为临时学堂。
顺天府去年招录考试补进了一批新人,叫他们轮流来这里,给西三坊的孩子上课教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