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胳膊。
他使力很大,五指像铁箍一样攥得贺凌霄骨头生疼,细微打着颤。听李馥宣低着头连串道:“什么回头再说,这样天大的事怎么能回头再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师兄,你……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从没回来过?三百年……没回来过?”
贺凌霄在夜色中凝望着他,没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轻轻一笑,说:“阿宣,你长大了。”
李馥宣狠狠一愣。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这事实在一时半刻说不清。”贺凌霄说,“这会不是说旧事的时候,回头有机会再慢慢说吧。我现在身无真气,万事还得仰靠你,你得先给顾芳菲施个净心咒,再拖会她人就叫黑气腌傻了。”
李馥宣缓缓抬了头,眼尾竟有些隐红,深深瞧他一眼,低声道:“她不知道。”
“不知,只有我师尊知道。先别告诉她。”
李馥宣锢着他胳膊的手颤抖地愈发厉害了,须臾松开了,艰涩道:“好。”
他看上去有很多话又说,又到底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李馥宣起诀念了净心咒,顾芳菲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道:“什么玩意?!”
贺凌霄松开了她,说:“你差点就叫黑气活吃了。你是没真气护身还是怎么?这都能着相?”
“啥啊。”顾芳菲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做过什么,又说了什么。只觉得叫一阵黑气迷了眼睛,后面所有事皆变成了倒悬着的镜花水月,沉面道:“我着相了?”
她这话不是对着贺凌霄说的,是对着李馥宣说的。李馥宣却不知为何异常沉默,只低低应了个:“嗯。”
贺凌霄:“你方才除了听着哭声,还觉没觉得有其他不对劲的?”
“没了。”顾芳菲紧皱眉头,两指亮出金光,点上自己灵台,是加了道稳神咒。她瞧了眼贺凌霄,两指金光未敛下,想依样也给贺凌霄来一下,“小子,你过来。”
“他用不着。”李馥宣道,“他身上有师伯点下的真命咒,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顾芳菲闻言收回手,仔细打量了下四周,沉声道:“奇了怪了,照理说结界内不应再有如此浓厚的邪气,这是打哪来的?”
贺凌霄:“你还记不记得你方才说了什么,瞧见了什么?”
顾芳菲面向他,双目眯起,“我说了什么吗?”
贺凌霄立刻做出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没有。”
顾芳菲又去看李馥宣。
李馥宣慢慢说:“没有。”
顾芳菲半信半疑,两指并起立于眉间,一双凌厉的眼中满溢腾腾杀气,指尖裹着光亮,阴森森道:“妈的,什么东西竟敢觊觎我的识海?活腻歪了吧。陈捡生!躲到我后头去!今日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来,等死吧!”
贺凌霄默默依言往她后头挪了挪,“难端其源的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你先冷静点。”
“少废话。”顾芳菲不耐道,“滚后头老实躲着。”
李馥宣忽然开口道:“他说得对,你别胡来。”
顾芳菲:“什么叫胡来!我去砍邪祟怎么就叫胡来了?!”
李馥宣冷冷道:“莽夫。”
顾芳菲:“懦夫!”
李馥宣不搭理她了,沉声道:“陈师弟,请到我后面来。”
顾芳菲竖眉:“陈捡生!过来!”
贺凌霄:“……妈的。”
他低头抓了把白观玉的拂尘,银器冰冷地烙在他掌中。他心想能不能拿拂尘扯张虎皮,回头就说自己是叫白观玉的灵器附身了。结果手抓着那尘柄没过片刻,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人一愣,步子停下来了。
前头两个人察觉到了,齐齐回了头,“怎么?”
“……没。”贺凌霄慢慢皱起了眉,“我没着相。我就是觉得有那里……不大对劲。”
顾芳菲:“哪儿不对劲?”
说不上来。
不是周围,是他自己身体里的,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那一刹那空了,像夏时燥热下蒸腾而去的雨珠,像是……像是——
贺凌霄猛地抬了头,“这里哪有水?”
“水?”顾芳菲莫名其妙,“你渴了?”
李馥宣看着他,眉头也皱起来了,瞧出不对,“你怎么了?”
贺凌霄没答话,拨开他俩寻到院中残留的一方小池,里头还余有小滩水。贺凌霄拿手一碰,水面平静,毫无反应。
顾芳菲吼道:“傻子!那水脏了!不能喝!”
贺凌霄没理她,只凝视着自己干燥的指尖。
他体内的妖力没了。
不是错觉。
贺凌霄面色凝重,撑着水池边砌着的石墙,抬头望了眼天。
李馥宣走到他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贺凌霄没出声,脑中飞速转过几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