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办公桌上嗡嗡地震动着，有如一个不知疲倦的闹钟。
屏幕上跳动的“王海”两个字，看得我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
刚跟张薇分开不到两小时，这家伙的电话就追过来了，时间掐得真“准”。
张薇清晰的叮嘱还在脑子里：“孙琳，他很快会再联系你，记住，疲惫、烦躁、抱怨审计，但别答应他任何事。一个字都别多提具体查什么。”
接？还是不接？装没听见？张薇说过，越回避越显得心里有鬼。
演，必须演下去，而且必须得演得像那么回事。深呼吸，按下了接听键。
“喂，王海？”我刻意的让声音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带着点儿沙哑和压不住的烦闷。
“哎哟喂！我的孙大工程师！可算接电话了！”王海那夸张的热情隔着电波都能喷人一脸。
“怎么半天没动静呢！忙啥呢？哎呀，听说你们江城北峰最近不太平啊？动静闹得挺大，没事吧？我可担心你了！”
担心？怕是担心没机会下手吧。我心里冷笑着，嘴上却带上了更蔫的腔调。
“别提了！烦！烦透了！上面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搞突击审计！”
“财务、流程、项目台账……查得底朝天！鸡飞狗跳的，天天耗在这儿，我脑袋都快被这些表格数据撑爆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长长地、带着怨气地叹了一声，“喝水？上厕所？呵，都有人盯着！生怕我们偷懒还是怎么的？”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简直不把人当人看！”我学着厂里那些被查烦了的老油条抱怨的腔调。
“啧！啧！啧！”王海在那头咂嘴，声音里的“心疼”假得掉渣，试探的意味倒是相当明显。
“你看看！我就说嘛！这种国字头的大单位，规矩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条条框框绑死人！”
“钱呢？挣那仨瓜俩枣的，不够费心的！风险倒是担得比谁都大！你看看，这不就摊上了？真是够你受的！”
他话锋一转，又绕回他那“光明大道”上：“要我说啊孙琳，你这能力，这脑子，窝在那种地方真是屈了大才！明珠蒙尘啊！”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项目，人家南方那个科技公司的老总，对你印象可好了！一直惦记着你呢！”
“只要你点头，待遇绝对比你现在翻倍还不止！工作环境自由宽松，发展机会一大把！”
“人家又催我了，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机会不等人啊妹子！”那声“妹子”叫得亲热，但谁都知道那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翻倍？是打算用钱砸开我的嘴，还是想把我弄出去好下手？
张薇的分析浮现在脑子里：他在利用老同学的情谊和利益的诱饵，就等着我焦头烂额、意志动摇的时候，给我递一根看似救命的稻草。
我按着张薇教的剧本，拔高音调，把那股子积压的怨气和被逼到墙角的疲惫一股脑儿倒出来。
“哎呀王海！我现在真没心思跟你聊这个！心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
“审计这关还悬在头顶上呢，谁知道后面会查出什么幺蛾子？”
“我们领导那脸，黑得跟刚出锅的锅盔似的，我们这些小虾米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当典型抓了！”
“你那事……好意我心领了，但真得等我这边这堆破事消停点再说！”
“现在脑子里就一团浆糊，只想赶紧把眼前这些破表糊弄过去，回家能倒头睡个囫囵觉！”
“真的，求你了，让我喘口气！”我特意加重了“糊弄”和“喘口气”。
把那种被压榨得只想应付了事、精神濒临崩溃的状态演得活灵活现。
通话背景里，我还适时地用手边的文件用力拍了下桌子，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增添一下环境效果。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这沉默比他那油腔滑调更让人紧张。
我几乎能想象到王海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拧着眉，眼珠子乱转，琢磨着我这番话里的水分有多大，这“混乱”是真是假，我是不是真的被折腾得筋疲力尽、顾不上他那边的“锦绣前程”。
大概过了有五六秒，他才又开口，声音里的热情像是被水浇过，淡了不少，但那股子“贴心”劲儿还在，试探的尾巴也没藏住。“哎，也是也是，你这摊上事儿了，是够呛。哥理解！”
“那你自己多注意点，别真熬垮了身体。审计嘛，都那样，走走过场，你们单位根子硬，能有什么事？虚惊一场！”
“等这阵邪风过去了，咱再好好聊聊！我那项目，绝对给你留着最好的位置！虚位以待！”
“行吧行吧，知道了。”我的声音重新跌回那种有气无力的状态，透着浓浓的敷衍和疲惫。
“先挂了，还有一堆破表等着填呢，催命一样。真是……烦死了！”
没等他再假惺惺地“关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