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废弃客栈。
那片诡异的紫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雪地上留下一片焦黑的死地,以及一具被腐蚀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骸骨。
高拱、陈以勤、殷士丹三位大儒,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高阁老,那边有人!”陈以勤忽然低喝一声,指向不远处的官道。
三人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官道旁。
只见杨继盛、沈炼、谭纶,连同那三十六名锦衣卫校尉,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地里,人事不省。
殷士丹上前探了探鼻息,又翻开一人的眼皮看了看,眉头紧锁。
“还活着,只是中了迷毒,并无性命之忧。”
高拱的目光却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停留,他死死地盯着谭纶敞开的衣襟里,那里,露出了一角信封。
他一步上前,伸手便将信取出。
陈以勤见他如此霸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没有作声。
高拱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两行歪歪扭扭,仿佛是稚子用左手写下的字:
“百万将士同赴死,独留将军何偷生?”
“哼!”殷士丹看完,发出一声冷哼,“装神弄鬼!这分明是想嫁祸给云州溃兵,说他们因胡宗宪弃城而寻仇。”
陈以勤也点头附和:“字迹刻意为之,欲盖弥彰。只是,对方救走胡宗宪,又留下这些人,还附上这样一封信,究竟是何用意?”
高拱的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他将信纸在指尖捻了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用意?这用意可太明显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寒意。
“留下活口,是告诉我们,他们不想与朝廷彻底撕破脸。”
“留下这封信,是给我们一个台阶下,一个可以向太子,向陛下交差的‘真相’。”
“至于救走胡宗宪……”高拱的目光转向那具白骨,眼神变得无比危险,“再留下一具白骨,便是告诉我们,‘胡宗宪’已经死了。无论真假,从今天起,他都必须死!”
好手段!
好一招金蝉脱壳!
陈以勤与殷士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不仅修为诡异,这份心机和对官场人心的揣摩,更是老辣到了极点!
“高阁老,那这具骸骨……”陈以勤看向高拱,意有所指。
高拱岂能不知他的意思,让他堂堂内阁大学士,未来的首辅,去背一具散发着腥臭的白骨回京?
简直是奇耻大辱!
高拱脸色一沉,冷冷道:“一具无名白骨罢了,有何用处?带上这几个废物,回京复命!”
他拂袖转身,再也不看那骸骨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羞辱。
陈以勤与殷士丹相视苦笑,这位高阁老,还是这般刚愎自用。
但他们也明白,今日之事,他们三人,算是被那个神秘人按在地上狠狠羞辱了一番。
这个梁子,结下了!
……
大明京城,如家客栈,天字号房。
与烟波画舫上那极尽奢华的房间相比,这里的陈设只能算得上雅致。
但整个京城,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范立负手立于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眼神平静无波。
范氏商行,这张遍布天下的网,平日里只是做些不起眼的生意,甚至被各地官府视为人畜无害的商贾。
可只有范立自己知道,这张网的每一个节点,都可以在关键时刻,化为最隐秘的藏身之所,最致命的情报站。
“他怎么样了?”范立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
身后,苍云观观主于神子躬身答道:“回陛下,胡总督的伤势已经稳住。他修炼的《灵甲术》早已深入骨髓,即便灵甲被破,肉身也远非寻常修士可比。高拱等人虽强,却还要不了他的命。”
于神子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只是……他的丹田气海被高拱的浩然正气重创,修为……恐怕会跌落,从大乘境,掉到合一境也未可知。”
“无妨。”
范立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修为跌落?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崩塌更彻底的毁灭?
只要胡宗宪这根顶梁柱彻底断了,再想让他长起来,是圆是方,还不是全凭自己拿捏。
“只要他肯归顺大晋,朕不仅能让他恢复修为,更能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于神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与敬畏。
这位年轻的晋帝,手段通天,财富更是深不可测。
三日后,胡宗宪醒了。
他睁开眼,眼神空洞,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勾勾地望着头顶的床幔。
伤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