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内,范立指尖捻着那枚记录着南巢信息的玉简,眼皮都未曾抬起,淡漠的声音却清晰地响起。
“有巢氏,构木为巢,以避群害。其国在南荒尽头,其民善弈,以棋为道,可通鬼神。白圣主,我说的可对?”
他仿佛只是在随意闲谈,将古籍中的记载娓娓道来。
对面,一身白衣清冷如雪的白世久,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本想在路上展露学识,压一压这个楚国权臣的气焰,未曾想,对方竟比她更先开口,且引经据典,分毫不差。
“不过是些故纸堆里的空话。”
白世久压下心头那点不适,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轻蔑。
“本座早已查明,南巢不止是古国遗迹,其下更有一座上古帝陵。我要寻的上古棋谱,便在那帝陵之中!”
说完,她瞥了范立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扳回一城的得意。
炫耀学识?
终究是纸上谈兵!
真正有用的情报,还得看她这位圣主。
“哦?原来是去盗墓。”
范立终于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眼神,好奇中带着审视,让白世久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不知是哪位上古人皇的陵寝?还请圣主明示,我也好做些准备。”
“这……”
白世久瞬间语塞。
她的情报,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是谁的遗迹?
是哪位帝王的陵墓?
她一概不知。
毕竟先秦焚书,古史残缺,在那遥远的年代,南岭诸国林立,兴衰更迭如过眼云烟,谁能说得清?
范立的问题,精准地戳在了她的知识盲区。
见她沉默,范立脸上的笑意更浓,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让白世久感到一阵难堪的燥热。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白圣主,你为何偏偏要我同行?有我在,你一身大乘境的修为,怕是施展不开吧?”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白世久的心头!
她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范立是她的心魔!
因他之故,她的大乘修为被死死压制在合一境,这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若非为了那部能助她斩却心魔、棋道通神的上古棋谱,她恨不得立刻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白世久死死攥住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才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
“帝陵之中,设有一盘残局。唯有弈胜残局者,方可继承帝陵主人的棋道传承。”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范立了然地点点头,对着车外吩咐道:“让另一辆车靠过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瘦削书生,从旁边的车辇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他看到白世久那身大慈圣主的标志性装束,脸上立刻显出混杂着震惊、敬畏与恐惧的神情,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这反应真实无比,白世久一眼便看出,此人修为不过元婴境,是个随手便能捏死的蝼蚁。
她心中的警惕顿时松懈下来。
范立让这人同行,她本以为有什么阴谋,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随从而已。
“给圣主介绍一下。”
范立指着那书生,语气随意。
“此人名为黄龙石,乃文信侯吕春秋的门下弟子,博览群书,此行或可为我等解惑一二。”
他刻意加重了“文信侯门下”几个字。
吕春秋儒道大家,门徒三千,七十二贤之名响彻天下。
“哦?”
白世久故作兴致地挑了挑眉,“可是那七十二贤人之一?不知名唤什么?”
黄龙石一听,吓得浑身一抖,几乎握不住缰绳,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人……小人……”
范立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一股温和的真元渡了过去,让他瞬间镇定下来。
“小人黄龙石,不敢与七十二贤人并列。小人有幸在文信侯门下听学,只是……只是最普通的一个记名弟子。”
白世久眼中的不屑再也懒得掩饰。
原来连七十二贤人都不是?
不过是三千门徒中滥竽充数的庸才罢了。
她将黄龙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瘦弱,拘谨,平平无奇。
‘想来是范立找来解读古文的工具?指望这种人找到南巢的线索?可笑。’
白世久心中冷笑,她又怎会想到,眼前这个被她视作蝼蚁的瘦削书生,正是数月前在棋盘之上,将她杀得道心崩溃的那个人!
……
车辇飞驰,两日后,已深入南岭山脉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