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神子从范立怀中接过了啼哭不止的婴孩。
他没有像寻常大夫那般去探脉搏、观气息,反而将鼻子凑近了些,轻轻嗅了嗅。
“于老头!你作甚?”
靖无狄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步上前低喝道:“小小姐何等金贵!岂容你这般轻薄!信不信我……”
“嘘——!你这愣头青,懂个什么!”
于神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他转头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来,记住,万万不可烫了。”
范立眉头微蹙。
“为何……”
“少爷,”于神子叹了口气,“小小姐这是尿了,得给她擦洗换身干净的。”
范立的俊脸瞬间僵住。
他堂堂大晋皇帝,运筹帷幄,算计天下,此刻竟连一个婴儿为何啼哭都未曾察觉!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靖无狄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眼神躲闪,连忙转身去取貂蝉的干净衣物,仿佛多看一眼都是非礼。
给婴儿擦洗换衣,对这两个杀伐果断的大男人而言,简直是天大的难题。
还是于神子卷起袖子,手脚麻利地解开襁褓,一番熟练操作,不过片刻,粉雕玉琢的小貂蝉便已干干净净,重新被包裹妥当。
许是舒服了,她果然停止了哭闹,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于神子。
“你倒是熟练。”范立语气平淡地开口,听不出喜怒。
“你养过孩子?”
“养过,”于神子坦然承认,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没一百也有八十个吧。”
范立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上百个?
这老头看着仙风道骨,竟如此……老当益壮?
“咳,少爷误会了。”于神子看出他的想法,不禁莞尔,“老夫早年游历天下,每逢战乱饥荒,总有父母双亡的孤儿。老夫不忍见他们饿死冻毙,便都收养了下来。”
“有修行天赋的,便带回苍云观做了弟子。没有的,便托付给山下的好人家抚养成人。”
范立闻言,心中那丝烦躁悄然散去,对收服苍云观的决定,又满意了几分。
就在这时,范氏商行在京城的总掌柜范哲拄着拐杖,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为难。
“少爷。”
“陈德言的家人找上门来了。”
范立思索片刻,才想起陈德言是何人。
那个在大明颇有才名,又一掷千金买下薛素素画作的状元郎?
出事了?
他眼底掠过一抹兴趣。
“他们找我何事?”范立问道。
“倒不是找您,”范哲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于神子,“他们听闻府上住着一位‘于神医’,特来求医的。”
“于神医?”
范立有些玩味地瞥了于神子一眼,这老头不过几日功夫,竟在京城闯下了这等名号?
这可不行。
名声是双刃剑,过于招摇,难免会引起那位痴迷丹道的嘉靖皇帝的注意。
范立正欲开口敲打于神子几句,一道洪亮又急切的声音已经从院外传来,直接闯了进来。
“老夫陈二和!致仕前官拜都察院左都御史、礼部侍郎!神医何在?犬子德言病重,速请神医前往救治!”
来者是个清瘦老者,但嗓门却大得惊人,中气十足,显然是久居高位,靠着一张嘴在朝堂上喷过无数同僚,练就的本事。
“哪位是神医?”陈二和锐利的目光扫过范立与于神子。
他第一时间便将过于年轻的范立排除了。
于神子作为正主,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夫于神子,敢问……”
他本想问问病情,陈二和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急切地打断道:
“别问了!快!快随老夫走!马车就在府外候着!”
他身后的两名壮硕家仆立刻上前,隐隐有架住于神子的意思,显然这老御史是打算,若敢不从,便要用强了。
只是,这两个不过凝气境的家仆,别说在合一境的于神子面前,便是在范立面前,也与蝼蚁无异。
“这……”于神子看向范立,征询他的意见。
范立心中念头急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的弧度。
陈德言的病,十有八九与那幅画有关。
这正是亲眼观摩薛素素“画道”手段的绝佳机会。
“既然是陈状元病了,我等理应前去。”范立淡然开口,“于老,我们便陪陈大人走一趟吧。”
陈二和一愣,皱眉打量着范立。
“你是何人?怎敢如此无礼!”
病患之事乃是私密,岂能让不相干的闲人跟着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