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逾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何事如此惊慌?”
官员从怀中掏出一份被冷汗浸湿的奏报,双手呈上,声音发颤。
“殿下……我们……我们运往前线的第二批粮草,在鹰嘴涧,被……被山匪给劫了!”
他猛地从那官员手中夺过奏报,快速展开。
奏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可以想见写信之人的仓惶。
“……行至鹰嘴涧,两侧山石滚落,阻断前后去路。匪徒自山顶而来,人数逾千,令行禁止,进退有度,非寻常山匪……我部将士奋死抵抗,然敌众我寡,粮草……粮草被焚毁大半,押运校尉周将军……力战殉国……”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齐逾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份薄薄的奏报,此刻却重逾千斤。
“山匪?”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来。
“这天下哪来的上千人、且‘令行禁止,进退有度’的山匪!”
那户部官员吓得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殿下息怒!此事……此事太过蹊生,下官……下官也是刚接到八百里加急,便立刻赶来禀报了!”
齐逾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怒已经化为一片沉寂的寒潭。
他知道,这不是山匪。
这是西昭的精锐,或者是太后豢养的死士。
鹰嘴涧地势险要,是运粮北上的必经之路,也是最佳的伏击地点。对方显然是早有预谋,目标明确——不是为了抢粮,而是为了毁粮!
前线几十万大军,粮草是命脉。
柳慎元刚刚抵达北疆,稳住阵脚,正是需要粮草补给的时候。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几十万石粮食,更是前线将士的士气和皇帝的耐心。
“父皇……知道了吗?”齐逾的声音有些沙哑。
户部官员颤抖着回答:“军情急报,一式两份,一份送至东宫,另一份……想必已经到了御书房。”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内侍总管尖细的嗓音。
“陛下口谕,宣太子殿下,立刻前往御书房!”
来了。
齐逾将那份奏报缓缓叠好,收入袖中,转身对那户部官员道:“起来吧。此事非你之过。你立刻回户部,盘点所有库存,一粒米都不能少。另外,封锁消息,若有泄露,孤唯你是问。”
“是,是!下官遵命!”
官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齐逾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对候在一旁的内侍道:“去万宝商行,请乐安县主入宫。”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侧门进,直接来东宫等我。”
这个时候,他唯一能信任,也唯一能帮他破局的,只有李知安。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皇帝将手中的青玉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明黄色的龙袍,他却恍若未觉。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指着下方跪着的一众兵部和户部大臣,怒不可遏。
“朕把后勤交给他,他就是这么给朕总领的?几十万石粮草!说没就没了!你们告诉朕,前线的将士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柳慎元在前面拿命拼,你们在后面连饭都送不到!朕养着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
大臣们噤若寒蝉,一个个把头埋得比谁都低,生怕皇帝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齐逾从殿外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他躬身行礼,神色平静,仿佛没有看到满地的狼藉和皇帝的滔天怒火。
皇帝一见他这副模样,火气更盛,抓起桌案上的一方砚台就想砸过去,但手举到一半,看到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又硬生生忍住了。
“你还有脸来见朕!”
皇帝重重地将砚台砸回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太子!朕问你,鹰嘴涧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一个交代!”
齐逾跪了下去,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回父皇,此事是儿臣的失职。儿臣没有预料到敌人会如此丧心病狂,在腹地设下埋伏。儿臣……罪该万死。”
他不辩解,不推诿,将所有罪责一人揽下。
这反而让皇帝积蓄的一腔怒火,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
他盯着齐逾看了半晌,最终颓然地坐回龙椅上,语气里满是疲惫和失望。
“罪该万死?你死了,粮草就能自己飞到北疆去吗?”
“齐逾,朕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一仗上。你若撑不起这后勤,大安……就完了。”
皇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
齐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