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四处打听,终于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时代。
原来那颗蔚蓝的星球早就毁灭,他沉睡千年,再苏醒时,未来已经到来。
据说,将星球摧毁的是一场末日般的灾难,人们倾尽所有,才将星球尚有生机的部分切割,带着那块不到百分之一的碎片,脱离只剩死寂的星球遗骸,来到银河系中新的宜居带。
他睁开眼时,第一瞬仰望的那座那座巍峨如山的神像,正是用其中一部分碎片雕琢的。
这片星海的每一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动人的爱情,华美的篇章。
只有他孑然一身,禹禹独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或许是孤僻了太久,他觉自己有精神疾病复的征兆。
其实,“神经病”
这三个字在过去只是用于熟人间相互开玩笑的夸张表述,实际上,他从未看过什么心理医生,更不需要这样做。
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的丧尸,但自从在爱人的陪伴下长出新的心脏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身体健康,思想健全的人,因此也能分出一些热心去关照社会,以维护正义与和平为己任。
除了偶然冒出的奇怪念头。
那似乎是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在对视之间悄无声息地弥漫过来,尚未厘清又转瞬消散。
而现在,以第三视角站在另一端审视自我的时刻越来越多了。
那种审视并不是客观而冷静的,反而掺杂了许多种难以言喻的尖锐情绪。
让他愈地憎恨自己,这具不死之身。
所爱之人早已离去,为什么他这般的人却还独活。
一周后,ares基地搬到了芒星。
芒星作为星系中央,虽然远远比不上身为都星的永恒新星,繁华程度至少过了基地之前所在的行星。
花花世界迷人眼,负责人情不自禁夸下海口,展望了一番未来,说有大名鼎鼎的“91en”
坐镇,往后的日子都是步步高升,有朝一日,ares定能朝永恒新星进军。
讲着讲着开始吟诗,念叨“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看就是喝高了。
其余几桌人也开始吟诗作赋,只有他滴酒未沾。
身处于热闹的场合,那些或是自肺腑,或是虚情假意的话语却只能狼狈掠过他,无法击破他周身笼罩的那层坚冰般冷硬的壳,他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起身离开。
对他来说,来到芒星后的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训练,比赛,修理,接受挑战,拒绝失败者的崇拜和示好,不过是日复一日重复这几个步骤。
站在竞技台上,响彻全场的欢呼和沸腾与他无关,将对手踩在脚下,也不能激丝毫快意的感受,他并不是为了赢得名誉,才来到这里。
为了赚钱而已。
听起来非常俗气。
他赚钱很快,用钱也用得极其迅,花钱如同流水,对待自己却依旧无所谓,没置办过什么新鲜靓丽的东西,那些钱都被换成了车票,用来在连接一颗又一颗星球的站台奔走。
就像仍未放弃回到过去的办法,他同样不死心地踏遍世界,在亿万星辰之中追寻一个缥缈的身影,虚无的踪迹。
偶尔,他觉得那些甜美的过往好像从未存在过,只是他臆想出的一场虚假的梦。
有时候,不够真实的又可能是现在。
银河之中,帝国疆域广阔无垠,随处可见的鸿沟却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贫富差距,资源不均,权力垄断……新纪元依然复写着旧文明的痼疾。
而他被耗尽了心力,分不出一丝闲暇来关照他人,他连自己都活得浑浑噩噩。
他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开基地。
没有和别人汇报行程的习惯,ares里的人也习惯了他不打一声招呼直接走人的风格,只当他星际航游上了瘾,反正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
这一次,他去的地方比之前要遥远很多,是一个位于偏远星系的荒凉星球。
对他来说,荒凉或繁华其实没有太大的不同,不知从何时起,这双眼睛失去了欣赏风景的能力,仅仅用来辨认。
这趟旅程的结果在预料之中。
花掉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又历经一场徒劳无功。
他返回站台,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等候来车。
忽然间,站台上传来一阵骚动,像是生了冲突。
他睁开眼的时候,竖在一旁的行李箱正被人从里面费力合拢,一个男孩钻了进去。
行李箱是几天前随便买的,来时的旧背包也在路过某处贫民窟时不幸陨落了。
新换的箱内空间不大,但那名男孩年纪似乎也很小,看起来不过五岁,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而瘦削无比的身躯刚好能够蜷缩进箱子。
“喂,看着点路行吗,东西都被你们撞散了!”
不远处有人愤怒地指责。
“让开,安全局办事,请不要胡搅蛮缠。”
身穿制服的人跨过一地狼藉,将女士抓狂的声音抛之耳后,揪住来往的乘客,“有看到照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