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李刚又喝醉了酒，一到家里就跌坐在沙上，酒气熏得李天华往后缩了缩。
茶几上的玻璃杯被碰得叮当响，他眯起眼睛打量儿子：“怎么不待在你爷爷那儿？”
“爷爷带妹妹去公园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李天华攥着铅笔，作业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他偷偷瞥向父亲，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去向，“爸爸，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忙？”
李刚眼神闪躲，别过脸去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和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影子叠在一起，像张破碎的网。
李刚突然爆出一阵大笑，震得吊灯都跟着晃悠：“傻小子，男人不忙怎么有钱？”
他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烟盒，打火机却从指间滑落，“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有钱才有面子，才能让别人看得起！”
李天华咬着嘴唇不说话，铅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个破洞。
他想起上周开家长会，别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参加，只有爷爷佝偻着背坐在他的座位上。
“记住，读书好不好不重要，”
李刚踉跄着站起来，酒气喷在儿子脸上，“但一定要学会赚钱。
没钱，连条狗都不如！”
他拍了拍李天华的脑袋，力道大得让孩子晃了晃，“等你爸赚够了钱，咱们换大房子，买豪车，让所有人都羡慕！”
“可是老师说，知识才是财富……”
李天华小声反驳。
“老师懂什么！”
李刚猛地拍在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都跳了起来，“你看看你爷爷，一辈子老老实实，还不是穷得叮当响？再看看你妈，在工厂累死累活，又能赚几个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只有钱，才能让你挺直腰板！”
李天华眼眶红了，铅笔“啪”
地掉在地上。
他想起昨天在学校，同桌炫耀爸爸带他去迪士尼，而自己已经记不清上次和爸爸出去玩是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李强抱着小孙女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看到满地的酒瓶和醉醺醺的儿子，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刚子，你又喝酒！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刚打了个酒嗝，歪着头冷笑：“爸，你少管我。
我现在赚钱养着你们，还不能喝点酒放松放松？”
“赚钱？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李强把小孙女放在沙上，快步走到李天华身边，擦掉孙子脸上的眼泪，“天华，去房间写作业，别听你爸胡说。”
李天华捡起铅笔，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李刚突然提高声音：“爸，你别总在孩子面前唱反调！
现在这社会，没钱寸步难行！”
“钱钱钱，你眼里就只有钱！”
李强气得浑身抖，“你看看你把家弄成什么样了？美凤最近天天以泪洗面，天华越来越沉默，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心疼？我每天在外面低声下气陪笑脸，谁心疼我？”
李刚抓起酒瓶猛灌一口，“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
李强冷笑一声，“你多久没陪天华去公园了？多久没和美凤好好说过话了？上个月孩子烧，你在酒桌上喝得人事不省，还是美凤一个人半夜抱着孩子去医院！”
李刚的手顿了顿，酒顺着嘴角流下来：“我这不是没办法吗？生意场上就是这样……”
“放屁！”
李强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瓷片飞溅，把小孙女吓得哇哇大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刚开车行那会儿，再累你都会给天华讲故事，会帮美凤做家务。
现在倒好，赚了点钱就忘本了！”
李刚烦躁地抓了抓头：“时代变了，爸。
现在要想成功，就得狠下心来！”
“成功？你连自己的家都快散了，还谈什么成功！”
李强指着儿子的鼻子，声音里满是失望，“你刚才跟天华说的那些混账话，知道会害了孩子吗？”
“我这是教他现实！”
李刚猛地站起来，却因重心不稳又跌坐回去，“我小时候吃了没钱的亏，不想让他重蹈覆辙！”
“你这是扭曲他的价值观！”
李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孩子需要的是正确的引导，是父母的陪伴，不是你这种唯利是图的思想！”
房间里，李天华趴在门缝上听得真切。
他想起爸爸刚才说的话，又想起爷爷的愤怒，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作业本上的字越写越乱，最后干脆把笔一扔，趴在桌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客厅里，争吵声还在继续。
李刚红着眼睛嘶吼，李强痛心疾地指责，小孙女的哭声夹杂其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