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笙传递消息。
“什么都不要再干,如往常一样,做汤绣花、种地也行。
就是不要再往皇帝身前凑。”
梅瑾萱抱着一个铜鎏金花海戏蝶手炉,慢悠悠地说:“过犹不及。
一次两次,陛下觉得新鲜,甚至觉得姚菁笙突然改变是为其父亲助力,可等到第三次他就该起疑了。”
这些年,梅瑾萱在别的方面可以说毫无建树,可对于李惑心思的把握绝对是翘楚。
“是。”
素晴领会,就要把话传去广安宫。
可没等她迈开脚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娘娘,昨儿夏蝉去静安宫闹了一通,喊着‘求太妃娘娘看在他师父申掌事为太妃办事多年的份上,赏几两薄银,让他为师父安葬’呢。”
梅瑾萱歪头想了下:“哦,是申掌事带的最小的那个徒弟。”
素晴点头:“就是他。”
梅瑾萱不禁感叹:“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同一个师父也能带出截然不同的弟子。
有春生那种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的,也有夏蝉这样就算师父没了,也不忘传承遗志,可谓至孝至诚的。”
申掌事临死前咬慈荣太妃,其实也只是慌乱之举,慈荣太妃往日吃斋念佛,在宫中不问世事的名声深入人心,不过是一个老太监的攀扯,大部分人都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伤不了慈荣太妃什么。
可这次,小太监夏蝉的举动,却比申掌事更有几分可信度。
夏蝉是跟着申掌事来过很多次承乾宫的,要说他不知道申掌事和承乾宫有交情,梅瑾萱不信。
而夏蝉,明明可以在申掌事死后安安静静地躲着,可他偏偏非要冒头,去申掌事临死前指认的那位那里去闹,去努力做实这一切。
可以说,他是抛去性命的。
但为了办成师父生命里最后一件事,帮贵妃洗脱罪名,他宁愿抛弃自己的命。
“是个傻孩子。”
梅瑾萱评价。
“他没什么事吧?”
素晴回答:“幸好慈荣太妃是个‘不杀生’的主,这才保住一条命。
不过被打了一顿,不严重,躺两天就好。
哦对了……”
她突然想起来,从回来掏出一方丝帕,打开丝帕里面是还粘着泥土的宣纸:
“这是夏蝉从最东边嘉献门树下挖出来的。
说是他师父的遗言,怎么都要我们代交给您。”
“给我?”
梅瑾萱微微皱眉,随后直接去拿那宣纸,也不嫌弃肮脏,展信而观。
上面写着——
【娘娘,展信安。
您看到此信时,奴才恐已入土。
不用为奴才伤心,奴死得其所。
余五岁入宫,蹉跎三十年,终日与粪桶间打转,曾以为会终此一生。
然十七年前,病重难医,幸遇初入宫的昭仪,赐下太医粥药,方能苟活至今。
为报昭仪恩情,余投入昭仪门下,伺候昭仪十三载。
余常见昭仪与娘娘,深知昭仪喜爱娘娘、心疼娘娘。
在昭仪病重之时,曾召于床前,请奴日后帮扶娘娘,若娘娘落难,哪怕给一粥一食也好。
余从不敢忘。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昭仪救奴才性命,奴才方得以命相酬。
奴才虽死无憾,只盼娘娘往后再无风波,顺遂合意。
】
申掌事这封遗书,没有落款,没有人名,通篇只有模糊的称谓,别人看起来恐怕会云里雾里,但梅瑾萱却读懂了。
她和李惑一起迈入齐昭仪的丽芳宫的时候,申掌事就已经在丽芳宫里做总管太监了。
她没想到,申掌事和昭仪还有那样的前缘。
更没想到……
“呵,我还以为我们藏得很好呢,竟都被人看在眼里。”
“娘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
梅瑾萱低下头,慢慢把手里的遗言收好。
她娘生前,她与她娘一直保持着克制和疏离。
哪怕在丽芳宫里,她也一直谨小慎微,步步紧跟李惑,不敢多往昭仪身边多走一步,不敢多跟昭仪多说一句。
没想到,再旁人眼里,依旧“偏心”
的那样明显。
可能就像别人说,爱是和咳嗽一样,掩饰不了的。
就算不从嘴里说出,也会从眼角眉梢流露。
沉吟一会,梅瑾萱开口:
“和刘宁海说一声,把夏蝉调去北三所吧。”
去北三所太监嬷嬷养老的地方,虽然绝了荣华富贵之路,但至少不会哪天变成一具泡在井水里的尸体。
这是梅瑾萱最后能为申掌事做的了。
正月二十九,所有待选官员已经全部入京。
姚知愚坐着一辆牛车入京,蓝色粗布覆盖的窗户棚顶,根本挡不住呼呼的北风。
年过四旬的姚大人双手插进袖笼,缩了缩脖子。
要不是小儿子说不租辆车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