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扔在雪地里,所有的肮脏和龌龊,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在张莽手底下,一直当个和稀泥的笑面虎的常世安,会知道这么多!
他不是谁都不得罪的吗?
他不是个只求自保的泥人吗?
他竟然……他竟然早就把所有人的账,都记在了心里!
这个老阴逼!
“扑通!”
钱通没敢再听下去。
他整个人软倒在地,对着李万年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出“咚咚”
的闷响。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哭得像个死了爹娘的孩子。
“不是我!
都是张莽!
是张莽那个畜生逼我干的啊!”
“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要杀我全家!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我没办法啊!
呜呜呜……”
他试图把所有的锅,都甩到张莽的身上。
“哦?”
李万年的目光终于看向钱通,他站起身,走到钱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被逼的?”
他一脚踩在钱通的脸上,将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肥脸,死死地踩在地上摩擦。
“被逼的能让你这宅子一年比一年大?”
“被逼的能让你顿顿山珍海味,夜夜换新娘?”
“你他娘的糊弄鬼呢?”
李万年脚下用力,钱通的脸瞬间变形,嘴里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啊!
疼!
大人饶命!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李万年这才缓缓抬起脚,脸上露出些许厌恶,仿佛踩了什么脏东西。
“行了,别嚎了。”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过呢,我这个人,心善,见不得血。”
钱通和常世安听到这话,眼皮子同时跳了一下。
您心善?
那校场上被打得半死的那三百多号人,还有那个被您亲手拧断脖子的倒霉蛋,怕是得从地里爬出来给您磕一个。
“我听说,钱老板乐善好施,人称‘钱大善人’?”
李万年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钱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乡亲们抬爱……”
“我北营的将士们,为了保家卫国,保卫你们这些大善人的家财,连饭都吃不饱。”
李万年叹了口气,一脸的痛心疾。
“你说,这像话吗?”
“钱大善人,你就没什么想表示表示的?”
来了!
正戏终于来了!
钱通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大出血啊!
他心里在滴血,脸上却要挤出笑容,挣扎着说道:“应该的!
应该的!
小人愿意……愿意捐献一千石粮食,犒劳三军!”
他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胃口。
李万年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一旁的常世安却笑了起来。
“钱老板,打要饭的呢?”
“光是今年这几个月,你从北营身上刮走的油水,就不止这么点。
一千石?你这善心,未免也太廉价了点。”
钱通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完了。
人家把自己的底裤都扒干净了,连自己赚了多少都一清二楚。
今天,不大出血是绝对过不了关了。
李万年放下茶杯,伸出了一只手掌。
“五千石粮食。”
钱通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三十头肥猪。”
钱通的脸开始白。
“二百五十头羊。”
钱通的嘴唇开始哆嗦。
李万年顿了顿,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外加,五千两白银的军资。
就当是你给的辛苦费了。”
噗——
钱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这哪里是让他善心?
这分明就是要让他大出血啊!
“大……大人……这……这太多了……我……我一时半会儿,真拿不出来啊!”
钱通哭丧着脸,就差抱着李万年的大腿求饶了。
“拿不出来?”
李万年站起身,走到书架旁,随手拿起一个前朝的青花瓷瓶。
“我看你这宅子就不错,瓶子也好看。
要不,我让兄弟们帮你搬搬家?”
“别!
别啊大人!”
钱通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