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生硬的汉话。
“张莽……吴庸……很识时务。”
“你告诉他们,只要事成,我们大汗说了,整个北境,分他们一半!
金银女人,任他们挑!”
钱宝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那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多谢帐主!
多谢大汗!”
“帐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李万年透过缝隙看到,钱宝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锦盒,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了过去。
那巴图帐主打开锦盒,帐篷里顿时闪过一片珠光宝气。
“很好!”
巴图帐主满意地收起锦盒,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扔给了钱宝。
“这是我的信物。”
“告诉张莽!”
“我们的人,会穿上你们的衣服,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雁门关!”
“巴图帐主,您放心!”
钱宝脸上谄媚的笑容,几乎能挤出油来,他将那块沉甸甸的黑色令牌死死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嘿嘿,帐主,您有所不知,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这么急,还真是多亏了北境新来的那位主将!”
一提起这个人,钱宝的声音骤然变了调,那股子油滑的谄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怨毒和不屑。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儿,叫什么穆红缨!”
穆红缨?
趴伏在阴影里的李万年,心头猛地一跳。
北境的主将竟然还是个女将军?
这消息,他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
帐篷里,钱宝怨毒的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幸灾乐祸和一种病态的快感,仿佛在控诉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一来,就跟疯了似的,要清查什么军中账目,要核对什么历年军功!
这娘们儿是想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那娘们儿手段太狠,吴副将……吴大人,担心自己多年来倒卖军械、吃空饷、跟……跟贵部互通有无的事情败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钱宝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心里还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恐慌。
“所以,这才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与其等着被那娘们儿一条条地揪出来清算,不如……请各位好汉入关,大家一起财!”
“这北境,与其让那娘们儿管,不如让您这些草原上的雄鹰来管!”
原来如此。
李万年趴在冰冷的草地上,胸腔里的怒火被一股寒意死死压住。
这是一场被逼到墙角的狗,为了自保,决定把整个院子都点燃烧掉的疯狂反扑!
吴庸!
张莽!
钱宝!
还有那些藏在他们身后,数都数不清的蛀虫!
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用兵血民脂堆砌起来的荣华富贵,不惜打开国门,引狼入室,要把整个北境数百万的百姓,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操!
“哈哈哈哈哈哈!”
帐篷里,那巴图帐主爆出雷鸣般的刺耳大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得意。
他那壮硕的身体因为大笑而剧烈颤抖,帐篷顶端的狼头装饰都跟着晃动。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残忍和贪婪。
“这是好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这是更快一步的拥抱荣华富贵,应该感谢你们的那位主将。”
他用生硬的汉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铁块在碰撞。
“为了感谢她,为了我们伟大的合作,干杯!”
“干杯!”
钱宝受宠若惊,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连忙双手举起酒杯,跟对方重重一碰。
清脆的碰撞声,在此刻听来,无异于北境的丧钟。
他仰起脖子,将杯中浑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襟,样子说不出的丑陋和猥琐。
宴席的气氛,在这次“愉快”
的碰杯后,达到了顶峰。
帐篷内的蛮族头领们开始用蛮语高声唱和,粗野的歌声混杂着酒肉的气味,穿透厚重的毡布,飘散在冰冷的夜色里。
李万年一动不动,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只是将所有声响和看到的画面都刻进脑子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营地里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点点余烬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喧嚣声也慢慢平息下去。
钱宝醉醺醺地从主帐里走了出来。
他脚步虚浮,满面红光,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下流曲子,显然已经喝到了兴头上。
几个蛮族头领高声笑着送他出来,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说着生硬的汉话,无非是“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