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营地,像一锅被烧开了的沸水。
最大的指挥帐篷被临时改成了宴会厅,几个炭盆烧得通红,将帐内烘得暖意融融,驱散了西伯利亚夜晚刺骨的寒意。
肉罐头被整盘端上,缴获的德国香肠堆成了小山,最中央的桌子上,摆满了从雪豹国“总统府”
里翻出来的烈酒。
王大彪就是这锅沸水的中心。
他刚被亲卫兵按着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被推到了主座上。
周围,黄嘉琪、老霍、王二驴等一众军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英雄的崇拜。
“来!
彪哥!
我敬你!
你这招‘金蝉脱壳’,把咱们所有人都给骗了!
高!
实在是高!”
一个团长端着满满一碗酒,吼得唾沫星子横飞。
王大彪端着酒碗,手有点抖。
金蝉脱壳?俺他娘的明明是迷路脱肛……
“彪哥,您是不知道,当时听说您被‘勃兰登堡’那帮狗日的给绑了,我眼珠子都红了!
当场就跟大帅请命,要把那帮杂碎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猛犸军团的副军长老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眼圈通红。
王大彪张了张嘴,想说“俺没被绑”
,可看着老霍那真情流露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喝!”
他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仰头就把一碗烈酒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把他这几天在林子里积攒的寒气和窝囊气都给冲散了不少。
脑子里的那团浆糊,似乎也被酒精搅和得活泛了起来。
一杯,两杯,三杯……
酒碗在桌上砸得“砰砰”
作响,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脸在他眼前晃动,一声声自肺腑的赞美灌进他的耳朵。
“彪哥,跟我们讲讲呗!
你是怎么一个人在德军后方周旋的?”
“是啊是啊!
听说你一个人干掉了一个德军巡逻队?”
王大彪的脸已经喝得像块红布,眼神也开始飘。
他打了个酒嗝,那股混着肉味的酒气差点把面前的士兵熏个跟头。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但嗓门却比任何时候都洪亮。
“周旋?他娘的,那叫周旋吗?那叫遛狗!”
他大着舌头,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俺当时就寻思,大帅的计划是让俺当鱼饵,那俺就得把这鱼饵当得像样!
俺故意留下痕迹,把那帮德国孙子往林子深处引。
他们以为在追俺,其实是俺在前面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真是那么干的。
“俺在树上刻记号,那是给他们看的假地图!
俺一屁股坐碎指北针,那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俺饿了?俺不啃树皮,俺抢他们的补给!
渴了?俺不喝雪水,俺喝他们的酒!”
周围的士兵们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出一阵阵惊叹和叫好。
王大彪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觉得自己就是那么干的。
那些在林子里饿得眼冒金星、追着松鼠跑的狼狈景象,被他大脑里那台高效的“吹牛动机”
自动过滤、重组、美化,变成了一幕幕孤胆英雄的传奇故事。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信了。
一种巨大的、悲壮的感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想起了大帅那双疯狂眨巴的眼睛,想起了李先生那句“假痴不癫”
。
原来……原来俺王大彪,也能为大帅这盘惊天大棋,做出这么大的贡献!
感动!
太他娘的感动了!
大帅为了俺,为了这几十万穷苦出身的兄弟,真是废了老鼻子心了,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打了这么一场神鬼莫测的仗!
俺王大彪,何德何能啊!
他的眼眶湿润了,两行滚烫的泪水混着酒气和汗水滑过他那张黑红的脸膛。
“大帅!”
王大彪猛地转过身,端起桌上一满碗酒,踉踉跄跄地走到林好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位,一个是大帅,一个是刚刚加冕的“英雄”
。
“俺……俺王大彪,是个粗人,不会说别的!”
王大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但他努力挺直了腰杆,“俺以前以为,跟着大帅,就是砍人,抢粮,图个痛快!
今天俺才明白!
大帅的心,比这西伯利亚的雪原还大!
俺敬您一碗!
这辈子,俺这条命就是您的!”
“好好好!
兄弟情深!
干!”
林好也站起身,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端起碗,跟王大彪的碗重重地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