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白本气得吹胡子瞪眼,“滑天下之大稽!数菊花能比国事还重要?”
郁攸迟撩起眼皮,吐字清晰。
“重要。”
两个字像是锤在宋承漪的心尖。
满殿哗然,文睿帝皱了皱眉,徐大达立马心领神会,尖着嗓子道:“今日是为了欢迎十三皇女来东离办的宴会,各位大人们有意见不如明日早朝再议。”
吴白本只得坐下,但心情明镜似的,这明日早朝,就是文睿帝的托词,明日复明日,皇帝多半明日要罢朝。
但经过这么一番打诨,众人已经忘记崔皇后要宋承漪教明霜戈学礼仪之事。
崔皇后的目光在二人牵着的手上流转,对着立在身后的芳椿说了句话。
封宸安端着酒杯起身,温声道:“十三小殿下,昨日怠慢了你,这杯酒敬你,聊表歉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五皇子儒雅又随和,明霜戈点头道:“多谢五皇子。”
封宸安又大步走到殿中,拱手道:“父皇母后,儿臣以为东离以仁孝治国,十三小殿下不懂我国礼数,实乃常理,不该苛责。”
文睿帝颔首,“皇儿此言有理。”他问向坐在旁边的人,“皇后以为如何?”
眨眼间,崔皇后脸上就带上了温情之色。
“宸安最像皇上了,性情宽厚,既然宸安说了情,十三皇女,下次再见,这礼可不能再不会了。”
封宸安笑着道:“谢母后大度宽仁。”
行礼风波因为五皇子出面平息了,崔皇后雷声大雨点小。
宋承漪心中罕怪,忽然右手一重,她被郁攸迟拉着坐下。
皇帝皇后没发话,他们就径直坐下,她偷瞄了一圈,好在无人对他们的举动有异议。
郁攸迟将桌上的点心盘推到她面前,“尝一尝可还合口味。”
宋承漪低头一看,入眼就是金黄的菊花酥,花瓣层次分明,做得栩栩如生。
她哪有胃口。
自己那些小心思,郁攸迟果然都知道了。
“若是觉得无聊,就数一数花瓣。”这声音沉冽,还带着笑意。
宋承漪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郁攸迟执起酒壶,没有再打趣她。
她的视线从菊花酥上游弋,渐渐到了正对面,坐得端正,含笑饮酒的五皇子。
宋承漪已有感,崔皇后刚才的举动是在为封宸安搭桥。
表面看来,崔皇后是想给十三皇女一个下马威,进而变成追究郁攸迟的责任,顺带着将她也拉下了水。
最后,五皇子出面将此事收尾,叫十三皇女承他的情。
一个小小的行礼规矩而已,就将殿中的几人都戏耍了个遍。
崔皇后看上了明霜戈,想要五皇子娶她为妃?
不仅身份匹配,对五皇子也有助力,不失为良缘。
殿中也有不少夫人看出来皇后的意图,纷纷称赞十三皇女倾国之貌,性情率真等等好话。
崔大夫人笑言:“不知这天下儿郎,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娶到小殿下?”
封宸安亦注视着明霜戈,笑容温润,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但明霜戈却不像寻常未嫁人的女子,羞红了脸,或是垂头不语。
她的脑袋昂得更高,头上的发饰发出叮当脆响,她的声音同样清脆悦耳。
“多谢夸奖,再夸多些更好。”
宫女引明霜戈到坐席上,可她却没有挪动脚步。
她又行了一次西愈的礼节,脆声道:“皇帝陛下,母皇派我来东离,还有一事。”
文睿帝已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早已经疲乏,闻声打起精神,浑浊的眼睛带着精光。
边境战事再起,北厥突袭,已连夜派了霍锦延率兵马前去支援。
北厥缘何兵力大增?背后必有西愈的手笔。
西愈女皇派最受宠的女儿来东离,定不是简单地来朝奉,文睿帝强撑着还未离席,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眼神释放着沉压,道:“是何事?”
明霜戈没有一丝畏惧,回视着老皇帝,脸上满是傲色。
掷地有声地道:“我已年十六,该到了择婿之时,母皇叫我选一位佳婿再回去,方能继承皇位。”
文睿帝眉心一动。
饶是他,也没想到十三皇女此来是这个目的。
明霜戈来此是为了选夫婿,且大婚后女皇要传位于她。
若是寻到皇夫,两国联姻便可力克北厥,若是未得合适人选,西愈联合北厥,东离就要被包夹围攻。
明面是招婿,实则是威胁。
众人再看这位明霜戈的眼神变了,有敬佩有嫉妒有艳羡。
她不同于在场的每一个姑娘,自幼养在深闺,这是不日就要登临王座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