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宽阔得能容纳十数架车驾并行,两侧是巍峨连绵的楼阁殿宇,材质非金非玉,却流转着内敛的宝光,其上镌刻着繁复玄奥的符文法阵。
往来行人服饰各异,材质华美,许多人身上都散着不弱的灵力波动,步履匆匆,神情间带着一种核心地域居民特有的倨傲与漠然。
空中,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飞行法器穿梭往来,拖曳着流光,构成一张立体的交通网。
巨大的全息影像在最高的几座塔楼顶端闪烁变幻,展示着一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文字和图案。
一切都透着一种螺云星系难以企及的高度秩序与惊人的富庶,却也冰冷得如同钢铁丛林。
他这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落魄道人,在光鲜亮丽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掉进锦绣堆的一块污泥,引来不少或嫌恶、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
“新来的?”
醉汉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清明,“想活命,找个地方先拾掇拾掇吧。
喏,前面街角,‘百味居’,酒不咋地,但胜在够杂,消息也够杂。”
他晃了晃酒囊,不再理会明心道人,摇摇晃晃地汇入了汹涌的人潮。
“百味居…”
明心道人默念着这个名字,如同抓住了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弱磷火。
他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沉重身躯,强忍着经脉中灵力乱窜带来的阵阵剧痛,循着醉汉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挪,艰难地挤过那漠然的人流。
每一步踏下,都感觉脚下的青金石在排斥他的存在,无形的阻力缠绕着脚踝,每一次抬腿都耗尽力气。
道基的裂痕在浓郁灵气的冲刷下非但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隐隐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提醒他这方天地的法则正在本能地排斥他这异域的道伤。
他死死咬紧牙关,唇齿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将涌到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螺云星系燃烧的星空、绝望的同袍、修罗族那狰狞咆哮的嗜血面孔……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疲惫不堪的识海中疯狂闪回,每一次闪动都像利刃切割着神魂。
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找到那一线生机前倒下。
终于,一栋风格粗犷、与周围精致楼阁截然不同的三层木质建筑出现在街角。
巨大的、饱经风霜的原木门楣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百味居”
三个古篆大字,旁边还挂着一个被烟火熏得黑的巨大兽头骨。
喧闹声、酒气、烤肉的焦香、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气息,从那敞开的门洞里汹涌而出。
明心道人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踉跄着扑了进去。
门内,喧嚣瞬间放大了十倍。
光线略显昏暗,巨大的厅堂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
粗壮的梁柱上挂着不知名异兽的头颅标本,墙壁被烟熏火燎得漆黑油亮。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灵酒味、烤得焦糊的兽肉味以及某种刺鼻的香料气息。
跑堂的伙计托着巨大的木盘,在桌椅和人缝间灵活穿梭,高声吆喝着。
划拳声、争论声、拍桌子的声音、醉汉的呓语……各种噪音毫无遮拦地冲击着耳膜。
明心道人只觉一阵眩晕,体内本就混乱的气血被这混乱污浊的气息一激,又是一阵翻腾。
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目光急切地扫过拥挤嘈杂的大堂,终于在靠近角落一根粗大柱子旁,现了一张空置的矮脚木桌。
他几乎是挪了过去,沉重地跌坐在那张同样油腻的条凳上,身体撞得桌子一晃。
“喝点什么?”
一个肩上搭着灰白布巾、一脸精明相的年轻伙计立刻凑了过来,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飞快地扫过明心道人破烂的道袍和身上的血污。
“一壶…清水。”
明心道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下气音。
他摸向怀中,那里除了几块早已失去灵光、仅存纪念意义的螺云星系矿石,空空如也。
一丝窘迫爬上他苍白的面颊。
他犹豫片刻,极其缓慢地从道袍内衬一个隐藏极深的夹袋里,摸出一小粒指甲盖大小、流转着微弱星芒的晶体。
这是他身上仅存、来自螺云星域核心矿脉的星辰结晶,其中蕴含着一丝最纯粹的星核本源之力,在螺云星系是足以引争抢的宝物。
此刻,它黯淡无光,如同他燃烧殆尽的希望。
伙计看到那粒微小的晶体,眼中瞬间爆出贪婪的精光。
他闪电般伸出手,几乎是抢了过去,迅塞入袖中,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好嘞!
客官您稍等!
马上就来!
再来点本店特色的‘岩烤地蜥脊’?包您满意!”
他殷勤地建议着,显然认为眼前是个落魄但或许还有油水可榨的怪人。
“不必…清水…就好。”
明心道人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