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当空间乱流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撕扯感骤然消失时,张诚君足下踏上的并非坚实土地,而是某种粘腻、深陷的腐殖层。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万年沉积的腐朽、浓重到近乎实质的腥甜血气,还有某种蛮荒巨兽沉睡般沉滞的压迫感。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像一块巨大的、污浊的琥珀,凝固着混沌不明的光,绝无日月星辰的踪迹。
举目所及,是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蕨类植物,叶片边缘锯齿狰狞如刀,墨绿近黑,虬结的藤蔓粗如古树,缠绕着形态怪异的嶙峋巨岩,其上覆盖着湿滑黏腻的苔藓,如同某种活物缓慢蠕动。
“这…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裂天金猿小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金色的毛在昏暗中也显得有些黯淡。
它下意识地绷紧肌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死寂又似乎处处潜伏着凶险的原始丛林。
玄龟老者厚重如岩石的眉头紧锁,龟甲上的古老纹路仿佛在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蛮荒气息,微微流转着晦暗的光:“天地元气…狂暴、驳杂,却又古老得可怕。
像是…开天辟地之初遗落的碎片。”
他苍老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人族后辈们更是脸色煞白,紧紧依偎在一起,手中法器出微弱的光芒,却丝毫不能驱散心头厚重的阴霾。
仅仅是呼吸,都感觉有沉重的沙砾灌入肺腑,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与这片大陆沉滞的脉搏对抗。
张诚君立于众人之前,青袍在无形气流中微微拂动。
他看似平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却映照着这片天地的昏黄与扭曲。
指尖微不可察地捻动了一下,一缕极其细微的空间涟漪被强行抚平。
他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字字重若千钧:“荒古…大陆。”
这名字本身,便带着一股洪荒的凶戾之气。
半月时光,在这片永恒昏黄的天地里流逝得异常艰难,如同在浓稠的、充满恶意的泥沼中跋涉。
他们尚未遇见任何修士的踪迹,遭遇的,唯有层出不穷、凶悍绝伦的妖虫与妖兽。
每一次遭遇,都是生死边缘的残酷试炼。
刚踏入一片布满巨大紫色菌伞的区域,无数根细如丝、坚韧胜铁的菌丝便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激射而来,快如闪电,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粘液。
一个反应稍慢的人族青年,护体灵光瞬间被穿透,手臂被菌丝缠住,嗤嗤作响,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度消融!
凄厉的惨叫划破死寂。
是裂天金猿小金怒吼着挥动巨臂,狂暴的金色罡风才将其绞碎救下,但那青年手臂已然露出森森白骨,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行至一条浑浊的、散着硫磺恶臭的黑色河流边,水面骤然炸开,数条形似巨蟒却生着蜈蚣般密集步足的“腐水阴虺”
破水而出,腥臭的涎液如雨点般泼洒。
那涎液沾上岩石,岩石竟滋滋冒烟,迅软化溶解!
玄龟老者一声低喝,巨大的龟甲虚影瞬间展开,将众人牢牢护在下方。
涎液落在龟甲虚影上,出密集刺耳的腐蚀声,光幕剧烈震荡,明灭不定。
小金和凤青青同时出手,金光烈焰交织,才将那几条凶物逼回腐水之中。
还有那栖息在巨大枯骨上的“噬魂鬼面枭”
,无声无息掠过,双翼扇动间带起能冻结神魂的阴风;那潜伏在沼泽泥潭深处、骤然难、力大无穷能拖拽巨岩的“铁甲魔鳄”
……十数波袭击,一波险过一波。
每一次战斗都耗尽心力,每一次突围都留下伤痕与疲惫。
人族后辈们身上的衣袍早已褴褛不堪,血迹与污秽层层叠叠,眼神中的锐气被磨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惊悸与一种近乎麻木的顽强。
即便是小金这样的神兽后裔,也数次被古怪的毒素侵蚀,动作稍显迟滞。
唯有张诚君,依旧如定海神针,青袍未染纤尘,但他出手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目光更多地落在小金、玄龟,尤其是凤青青的身上,带着审视与无声的期许。
疲惫的队伍终于在一座巨山脚下寻得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坡,稍作喘息。
巨山通体漆黑,山势陡峭如刀劈斧削,直插昏黄天穹,散着冰冷、沉重的金属质感。
山体上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暗红色的、形似血管脉络的纹路在缓慢搏动,仿佛整座山是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脏。
压抑感比别处更甚,连空气都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汞。
“就在此略作调息,恢复灵力。”
张诚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人族后辈们如蒙大赦,纷纷盘膝坐下,取出所剩不多的灵石,贪婪地汲取着其中驳杂却珍贵的灵力。
小金靠在一块巨石上,胸膛起伏,金色的毛沾染了暗绿色的毒血,它舔舐着臂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那是之前一头形如穿山甲、却长着蝎尾的妖兽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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