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无奇。
但不知为何,整个嘈杂的黑沙滩,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很好。”“我裤子动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温柔的、苦涩的弧度,“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那种女孩。会陪我通宵打游戏,会抢我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也会在我因为找不到工作而喝得烂醉的时候,一边骂我没出息,一边……偷偷地帮我洗掉吐了一身的衣服。”
“我们说好了,毕业就结婚。连婚房都看好了,一个很小的二手房,首付是我们俩一起,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后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后来,她查出了白血病。”
“骨髓移植,配型成功了。但是,手术费,要五十万。”
“我疯了一样地去借钱,去打工,去求人……我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包括那个我们说好要当婚房的房子。”
“还差十万。”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以前在游戏里认识的一个大哥,他说,他可以借给我。”
“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救星。”
说到这里,“我裤子动了”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我去见他。在一个很偏僻的仓库里。他给了我一个箱子,里面,是十万块现金。”
“然后,他让我帮他‘送个货’。他说,只是一个小忙,送到了,这钱就归我了。”
“我……我当时被那五十万的手术费给逼疯了,我什么都没想,我答应了。”
“我甚至……甚至都没打开看一眼那个‘货’,到底是什么。”
“后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里面,是毒品。”
“而那个所谓的‘大哥’,在我出门的瞬间,就报了警。”
“我被抓了。人赃并获。”
“我拼了命地解释,我说我是被陷害的,我说我女朋友还等着我救命……但是,没有人信。”
“我在里面,待了五年。”
“出来的那天,天很蓝。我去医院找她。护士告诉我,她在我进去的第二年,就走了。”
“她给我留了一封信。信里说,她不怪我。她说,她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她说,如果还有下辈子,她还想……吃我做的红烧肉。”
“我裤子动了”的故事,讲完了。
他依旧闭着眼,盘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痛哭流涕的悲鸣。
只有两行滚烫的、无声的清泪,从他那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滴落在那片由“混沌”与“秩序”共同构成的、漆黑的土壤之上。
整个黑沙滩,一片死寂。
所有玩家,都呆呆地,看着那个总是嘻嘻哈哈、总是用最离谱的脑洞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男人。
他们从未想过,在那副沙雕的面具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如此令人心碎的过往。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沙地上。
是“有容乃大”。她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
“啪嗒。”“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的眼泪,开始落下。
那些总是嬉皮笑脸、总是把“牛逼”和“卧槽”挂在嘴边的玩家们,此刻,却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他们或许,也想起了自己的故事。
想起了那个,因为异地恋而错过的人。
想起了那个,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的家人。
想起了那个,在深夜里,独自一人,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崩溃痛哭的……自己。
悲伤,是会传染的。
悔恨,是会共鸣的。
越来越多的玩家,默默地,走到了“创生之树”下。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流着自己的眼泪。
那不再是“任务”。
而是,一场迟来的、为自己、也为他人的……集体默哀。
苏晚晚靠在陆时砚的怀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又涨。
她看着那些在树下无声哭泣的、鲜活的灵魂,看着那棵黑白分明的“创-生之树”,在吸收了那些充满了“悔恨”与“悲伤”的泪水之后,那根代表着“生命”的纯白树干上,缓缓地,抽出了一枚……
晶莹剔透的、仿佛由眼泪本身凝聚而成的……
嫩绿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