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仍在固执啃咬她手臂、浑然不知自己身份已然暴露的婴儿,脸色惨白如纸。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演……”
公子田训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
“是…那个演凌?!”寒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中刚刚充盈的感动泪水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一个字,一个姓氏,瞬间撕裂了刚刚建立的脆弱温情,将冰冷的现实如同凿子般狠狠砸进了每个人的脑海!
这个在河边拾到的、惹人怜惜的弃婴,这个刚刚还对他们展露无邪笑容的小生命……竟然是那个在城头杀人如麻、手段狠辣、被他们亲手击败并重伤的敌方刺客首领——演凌的儿子?!
恐惧!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留下他?抚养他长大?看着他一天天成长,一点一滴浸染着他父亲那刺客的血液和本能?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终有一天被仇恨和杀戮的欲望所替代?变成第二个演凌,一个更年轻、更危险、对他们这些“仇人”知根知底的演凌?!
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遍体生寒!
众人眼中的温情和怜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犹豫、排斥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寒战!
耀华兴的手臂还在被婴儿咬着,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看着怀中婴儿无知无觉、因啃咬而微微鼓动的脸颊,看着他那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眼睛,再想想那个“演”字所代表的血腥过往和恐怖的未来可能……巨大的矛盾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股巨力,狠狠撕扯着她的内心。留下,是养虎为患的恐惧;放弃……这刚刚对她展露全然依赖的无辜生命……
檐廊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婴儿不满的啃咬吮吸声和远处单调的叮当声还在继续。阳光似乎也更黯淡了些。
同一日,河南区,湖州城郊外及城中。未时乃至申时(午后至傍晚)。?
三十二度的湿热同样笼罩着湖州城(又或许是干热)。天空灰蒙蒙的,热浪裹挟着尘土在街道上翻滚。城西演凌家的宅院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如同被抄没过的现场。
冰齐双头发蓬乱如草,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她身上那件原本还算干净的粗布衣裙沾满了泥点、草屑和被荆棘划破的痕迹。她如同一头发疯的母兽,完全不顾及仪态和体力,嘶哑着喉咙,一遍遍地呼喊着:
“验儿——!我的验儿——!!你在哪儿?!应娘一声啊——!!”
声音凄厉绝望,带着哭腔,穿透闷热的空气,在城郊的林地边缘回荡。她不顾一切地在茂密的灌木丛中钻爬,双手被锋利的叶片和荆棘划出道道血痕也浑然不觉,扒开每一丛可疑的草丛,掀开每一块可能藏匿婴儿的石头,目光疯狂地搜寻着任何一点襁褓的影子。
在她身后不远处,演凌的状况更为凄惨。他脸上新添了几道被扫把棍(或者别的什么随手抄起的家伙)抽打出的青紫肿胀伤痕,嘴角破裂,渗着血丝。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后背和前胸的布料上清晰地印着无数鞋印和棍棒打击的痕迹。他拖着一条似乎被踢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跟在冰齐双后面,动作笨拙迟缓。他也在喊,但声音远不如冰齐双那般撕心裂肺,更多的是恐惧和一种茫然的应付:
“验…验儿?爹在这儿!快出来……别…别吓唬爹娘……”
他的眼神涣散,目光扫过树林、草丛、甚至远处的农田沟渠,却没有焦点。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攫住了他。他甚至无法真切地回忆起那个“儿子”的具体模样,只有冰齐双描述的“刚满月”、“靛蓝色粗布襁褓”、“眉心有颗小红痣”这些模糊的信息在脑海里旋转。他找不到!他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
“废物!废物!给我滚开!”冰齐双猛地回头,看到演凌那副茫然无措、行动迟钝的样子,刚刚被绝望暂时压制的怒火再次轰然爆发!她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着泥土和小石子的碎石块,劈头盖脸就朝演凌砸了过去!
“噼里啪啦!”石子砸在演凌头上、身上,生疼!
“杵在那里干什么?!装死吗?!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我的验儿找回来!!!”冰齐双嘶吼着,如同一头受伤的母狮,“他才那么小!还不到一岁!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啊!这天杀的!要被野兽叼了去可怎么办?!被人捡走卖掉可怎么办?!掉进河里淹死了可怎么办?!啊?!!”她越说越恐惧,越说越绝望,最后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嚎,身体摇晃着,几乎站立不稳。
演凌狼狈地躲闪着石子,看着夫人那癫狂绝望的模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不敢再迟疑,忍着身上的剧痛和被石子砸破额头的刺痛,猛地扑向旁边另一片更茂密的荆棘丛,不管不顾地将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进去,胡乱地摸索翻找,手臂和脸颊瞬间被尖刺划开好几道血口子。
“验儿!爹在这儿!爹错了!你快出来啊!”他胡乱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或许是后悔了)。
从城郊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