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黏在汗湿的颈侧和脸颊,眼中却毫无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身侧不远处,吏部侍郎的长女耀华兴,这位往日里以诗书礼仪着称的闺秀,此刻正指挥着几名仆妇和民妇,吃力地抬着巨大的木桶,将刚刚运上城墙、尚带着井底凉意的清水,分给守在垛口后喉咙冒烟的士兵。
滚烫的城砖灼烤着她们的鞋底,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耀华兴白皙的脸上全是汗水和尘土的污痕,衣袖被汗水浸透紧贴手臂,每一次抬手都显得分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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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城楼深处相对阴凉的角落,一张临时铺设的草席上,躺着三公子运费业。
他双目紧闭,往日里丰神俊朗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潮红,皮肤烫得吓人,触手如烙铁。
他的嘴唇干瘪起皮,微微张着,喉咙里出一种沙哑、断续的、类似风箱漏气的“嗬嗬”
声,胸膛剧烈起伏却又仿佛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汗?一滴也无。
他的身体如同彻底断绝了水源的枯井,所有的毛孔闭塞,皮肤干燥得如同粗糙的砂纸。
两个妇人跪在旁边,不停地用浸透井水的粗麻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脖颈和前胸后背,那麻布刚刚覆上皮肤,便出“滋”
的一声轻响,水汽瞬间蒸腾而起,片刻便又烫手干燥。
妇人眼中满是惊惶和疲惫,动作麻木而机械。
就在这焦灼如焚的时刻,一串急促踉跄的脚步声从城楼阶梯处传来!
公子红镜武的身影出现在垛口透入的刺眼光线里。
他同样一身尘土,髻散乱,昔日矜贵从容的姿态荡然无存,只有一脸的亢奋与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
他几乎是扑到了田训身边,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得变了调:“田训!
田训!
坚持住!
看我!
看着我!”
他一把抓住田训的臂膀,手指因用力而指节白,“我!
伟大的先知!
已洞悉天机!
这焚城之厄,这热毒瘟疫,皆是邪魔反扑的障眼法!
我定能救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
待我布下净世大阵,引九天甘霖…”
他挥舞着手臂,双眼放光地指向天空,仿佛真能号令诸天神明。
田训猛地甩开他的手臂,力道之大差点让红镜武站立不稳。
田训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斥着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厌恶,如同在看一块甩不掉的腐肉。
“滚开!”
田训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迸出的火星,“带着你那套鬼话,滚!
去救人!”
他甚至懒得再看他第二眼,猛地转身,对着城下怒吼,“叉竿!
撞杆顶上!
别让那巨刀靠近城门!”
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再分给这位“先知”
半分,完全投向了城墙下那柄被十几名壮汉推着、缓慢而恐怖地逼近城门护城河的巨大砍刀,刀锋反射的炽烈光芒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红镜武脸上的狂热如同被泼上了一盆滚烫的沙子,瞬间僵硬凝结,随即变成了恼羞成怒的酱紫色。
他狠狠瞪了一眼田训汗湿焦灼的背影,咬了咬牙,猛地转身,带着一股无处泄的怨气,冲下城楼,奔向城内那片更加惨烈的、无声的战场。
南桂城内,已非人间景象,而是通往炼狱的中途。
原本还算宽阔的街巷,此刻挤满了形容枯槁的难民和脸色灰败的士兵。
呻吟声、哭嚎声、濒死的呓语声,混合着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汗馊味、排泄物恶臭以及一种肉体和精神共同腐烂的绝望气息,在令人窒息的热浪中酵、弥漫。
就在城门甬道附近临时用破木板和布幔围起的狭小“医棚”
里,热射病的魔爪最为肆虐。
几十个病人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蜷缩在滚烫的泥地上或仅铺了一层薄草的门板上。
他们无一例外地高热灼人,皮肤滚烫、干燥、毫无汗意,呈现出深红甚至紫绀的死色。
大部分人都已神志不清,陷入谵妄,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瞳孔涣散无光,对着灼热的空气出意义不明的嘶鸣。
极其严重的,全身肌肉会突然绷紧如铁块,四肢剧烈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片刻后又如同被抽去骨头般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悄无声息地收割着失去抗争能力的生命。
角落里,裹着草席的僵硬尸体已堆叠起来。
红镜武冲了进来,他那身原本可能象征身份的精美丝袍,此刻被汗水、污渍和不知名的粘液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缺乏体力而显得虚弱的轮廓。
他嘶喊着,声音带着尖锐的破音:“让开!
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