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七年七月十一日的南桂城,正被三重炼狱之火同时煅烧:高悬的赤轮、连绵的兵戈、以及无声蔓延的死神——热射瘟神。
日头悬在穹顶正中央,无情地泼洒着熔金般的光焰,将整座南桂城死死压住。
气温早已突破三十五度,空气中湿重的水汽凝滞不动,简直如同滚热的油脂,沉沉地贴着每一寸暴露的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口滚烫的浊液。
南桂城,这座边陲要塞,所有的砖石、屋瓦、夯土城墙,都在白炽的光线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视野所及,万物轮廓模糊颤抖,连同城墙上那些拼死搏杀的身影,都像是浸在水中晃动的水墨画。
瓮城血沸
南桂城瓮城之内,已然彻底化作一口血肉模糊的巨大蒸锅。
金属撞击的锐响与濒死前的嘶嚎被厚重的热浪包裹着、扭曲着,变成一种连绵不绝、令人窒息的嗡鸣。
赵柳将军身上的青铜札甲,每一片甲叶都已滚烫得如同刚从锻炉中取出。
汗水不再是流淌,而是小溪般奔涌,从他古铜色的脖颈、深陷的眼窝、甚至铠甲接缝处疯狂溢出,汇聚成流,沿着甲叶边缘淌下,脚下的土地被他踩踏混合着血水与汗水的泥泞所浸透。
他手中那把宽阔的厚背环刀已然卷刃,刃口上挂着不知是人还是兽的碎肉与暗红血块。
他喉咙里爆裂出的吼声每一次都撕扯着干燥灼痛的声带:“顶住!
给我顶住瓮城口!
死也要把这群狼崽子堵在外面!”
城垛缺口处,演凌的身影如同一道在热浪中摇曳的青色鬼魅。
他那柄细窄狭长的刺剑,每一次寒光闪烁,都精准地穿过南桂士兵重甲的缝隙,带出一蓬蓬滚烫的血雨。
他的动作迅捷得诡异,湿热的空气似乎对他毫无阻滞。
又一个年轻的南桂士兵被刺穿了咽喉,身体沉重地砸在滚烫的城砖上,溅起一片温热的血泥。
演凌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珠,咸腥滚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对着不远处稳如磐石的武将益中喊道:“益将军!
再加把劲,这南桂城的‘铁壁’,今日就要在我们的剑下融化了!”
益中如铁塔般矗立在厮杀的核心,他那柄沉重的长柄战斧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沉闷的风雷之声,大开大阖,绝不以技巧取胜,纯粹的暴力碾压。
斧刃所过之处,碎裂的盾牌和断肢四处抛飞。
他裸露的臂膀肌肉虬结,汗水混着敌人的血水蜿蜒流下,每一次沉重的劈砍都伴随着他胸腔深处出的沉闷咆哮,那是纯粹力量宣泄的怒吼。
瓮城内的尸体层层堆积,在烈日暴晒下迅散出血腥与内脏腐烂的甜腻恶臭,混合着汗酸和皮革、铁锈的气息,被高温蒸腾、酵,酝酿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毒瘴,笼罩着这片死亡之地。
城墙高处,葡萄氏姐妹并肩而立,隔着这炼狱蒸腾的热雾,死死盯着瓮城内那两道疯狂切割己方防线的身影——演凌的诡谲与益中的蛮横。
姐姐寒春,一身赤色的鳞甲紧紧包裹着玲珑的身躯,像一团凝固的火焰。
她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汗水沿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滚烫的箭垛上,瞬间化作一小缕刺鼻的青烟。
她修长有力的手指稳稳扣住一张几乎与她等高的硬弓,弓身雕饰着古朴的葡萄藤纹路。
弓弦每一次震动,一支比拇指还粗的特制重箭便离弦而去,撕裂粘稠的空气,出尖锐刺耳的厉啸。
她的目标永远是那些试图在演凌、益中打开的缺口处涌入的敌兵。
箭矢精准地贯入咽喉、眼眶、心窝,每一次弓弦响,都有一具尸体仰面栽倒,试图填补缺口的敌潮便被这精准而致命的打击生生遏制片刻。
汗水汇聚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只是用力眨眼甩开,目光冰冷得像穿透热浪的冰川。
妹妹林香站在姐姐身侧不到半步的位置,她的皮甲是浸染成深葡萄紫的熟牛皮。
她手中同样是张弓,却比寒春的小巧精致许多。
她的动作更快,如同狂风中的骤雨,一支支普通的三棱箭矢连珠般从她指间倾泻而出。
她的目标不是杀伤,而是精准的牵制与骚扰。
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精准地射向演凌刺剑即将指向的方位、射向益中战斧挥舞轨迹上必经的点,甚至射向敌人脚下不稳的立足之地。
一支箭擦着演凌急后撤的脚踝钉入滚烫的地面,箭头深深没入被血浸透的泥土;一支箭撞击在益中战斧的侧面,出“叮”
一声脆响,让那把重如山岳的凶器微微偏离了原本撕裂一名南桂什长胸膛的轨迹。
她像一只灵巧而不知疲倦的雀鸟,用密集的箭雨编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不断干扰着敌方最强利刃的每一次致命舞动。
汗水顺着她小巧的下巴不断滴落,她甚至无暇去擦,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战场瞬息万变的空隙。
“姐,赵将军的左翼…压力太大了!”
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