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姻缘紧要,姑娘总是自怜老爷、太太早去,没了家人……如今现成的家人上赶着送上眼前,姑娘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黛玉停箸思忖:家人吗?许是那曲目、话本子瞧多了,又正赶上情窦初开之时,黛玉总对姻缘二字存了许多期许。她不奢求花前月下,可总要志趣相投、彼此懂得,总要相知相容、偏着彼此,总要长久相伴、生死相依。
王嬷嬷自小儿照料黛玉,又哪里不知黛玉的心思?当下便低声道:“姑娘又不曾与远哥儿试试,又如何知晓是否称了自个儿心意呢?”
黛玉须臾方才嗔道:“嬷嬷还让不让人用午点了?”
“好好好,我不唠叨了,姑娘快吃。”
黛玉闷头用了一些,心下想着,是了,如今既已抉择,便再无改易之理。相知相守是他,相敬如‘冰’也是他。他既处处回护自个儿,那自个儿总要试着与之相处了才好。
思量许久,一径用过午点,黛玉用茶水漱口时方才吩咐道:“他可说过何时启程南下?”不待雪雁应声,黛玉就道:“你下晌往后头走一遭,就说我四叔家有个堂姐,与我乃是手帕交。若他启程,烦请他帮我带些信笺、土仪去。”
雪雁顿时欢快应下。
谁知黛玉方才漱了口,便有香菱寻了过来。
紫鹃将其引入内中,那香菱与黛玉见了礼,黛玉就道:“香菱姐姐怎么来了?”
这一声姐姐叫得香菱心花怒放!
当下香菱一笑两个梨涡,道:“大爷许是本月底、许是下月初便要启程南下,这回走大沽直奔松江,沿途路过苏州,便打发我来问问姑娘可有什么要送的、要带的?”
雪雁顿时笑道:“真真儿凑巧,方才我们姑娘还要打发我去与远大爷说此事呢。”
黛玉心下稍暖,便扯了香菱落座,说起给堂姐带信笺之事。实则她与那堂姐不过幼时多见了几回,待来了荣国府,每年也不过书信往来一二回……此番也不过是寻了个由头罢了。
两女嘀嘀咕咕,说过林家事,又说了会子甄大娘,香菱才低声道:“大爷说了,这回总要去林盐司夫妇坟前祭拜一番,其后再去杭州拜会贾藩台。”
黛玉低声应下,心下又有哀思,又有羞怯。
香菱便笑着道:“好姑娘,我这边厢可还有一桩事要求着姑娘呢。”
黛玉回过神儿来纳罕道:“姐姐有事儿求我?这却奇了。”
香菱便道:“我心下早就艳羡姑娘们吟诗作词,便求了大爷,一直在书房里研读诗册。本待求了大爷得空教导我一番,可大爷又要用心科考……思来想去,想起大爷评说府中姑娘里数林姑娘才情卓著,这才厚颜来求林姑娘,好歹教了我如何作诗。”
黛玉心下思量,谁不知远大哥才是才情卓著?香菱如今舍近求远,自是存了居中奔走之意。
她先前略略想通,此时便顺势应下,不禁调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为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
香菱也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黛玉嗔笑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虚的,实的对实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当下又问明了香菱素日里读的史册,黛玉便说:“远大哥开的书单子自是妥帖,奈何不合姑娘家。待我列了书单,你得空读过了再来寻我。”
香菱自是不迭声应下。她因着日子过得顺遂,比照前二年便多了几分灵动,言说起来好似百灵鸟一般,便是黛玉也不禁生出几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