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死后贾府败落、抄捡,阖府荣辱尽系一女子身上,连迎春都看破了,王夫人那起子蠢妇看不破也就罢了,人老成精的贾母又怎会看不破?
想来大抵是因着无奈,谁让阖府男丁都没个能顶门立户的?
点算起来,庶出的贾琮不值一提,贾环被养歪了,贾琏贪花好色一身公子哥纨绔习气,上头的大老爷贾赦贪鄙无状,老爷贾政迂腐无能。二房的嫡次子宝玉又被贾母专门教养成用来联姻的工具,这无人可用,可不就要指望元春能得盛宠?
他这般想着,迎春心下也暗自打算。都说盛极而衰,刻下荣国府莫说是比照老太太掌家时,便是比照十年前都多有不如。
迎春十几年来都不受重视,便是家中的下人都能欺负到头上,心下自然对荣国府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为内宅闺阁女子,若想避免来日落难,总要逃出荣国府才好。而若要逃离,出嫁便是最好的一条路。
翻过年来她就十七了,用一年光景博取陈斯远的好感,早早将婚期定下。来日陈斯远即便科举不第,她也要嫁过去,免得被荣国府拖累了才好。
思量到此一节,迎春抬眼对上陈斯远那一双清亮的眸子,禁不住心下一荡,胡乱思忖着,也不知如何才能博取他的好感呢。
且不提这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思量,却说司棋一路快步而行,出得大观园略略踯躅,思量一番便先行往荣庆堂而来。
赶巧路遇打荣庆堂后头穿堂出来的鸳鸯,司棋眼前一亮,紧忙上前拦下。
“鸳鸯姐姐这是往哪儿去?”
鸳鸯道:“老太太打发我往二奶奶房里走一趟。再怎么说……”
不容鸳鸯说完,司棋便抓着其手急切道:“姐姐别管了,快去寻了老太太来,出大事儿了!”
鸳鸯愕然不已,不待追问,司棋已然竹筒倒豆子,将怡红院里的事儿说了一遭。
鸳鸯听得愕然不已,司棋撇下鸳鸯就道:“我还须得往太太房里知会一声儿,这便走了!”
说罢司棋果然扭身朝着王夫人院儿而去。
鸳鸯咬着下唇略略思量,一顿足正待扭身,便见平儿急匆匆过了角门而来。二人在粉油大影壁前遇见,平儿瞥见鸳鸯便招呼道:“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鸳鸯道:“出大事儿了,我先去寻老太太!”
说罢顿足扭身而去,平儿‘诶’了一声儿,探手欲止其身形,却见鸳鸯已然小跑着过了穿廊。
平儿略略蹙眉,暗自腹诽道:可不就是出了大事儿?谁能想到太太会这般歹毒!深吸一口气,挪步进了凤姐儿院儿。
待打了帘栊进了梢间里,抬眼便见王熙凤歪在炕上,一手撑着炕桌正闭目小憩。
平儿挪步上前,低声唤道:“奶奶。”
凤姐儿睁开眼来,问道:“可查明白了?”
平儿道:“我往鹤年堂走了一遭,丁郎中几番查验,查出……查出……”
凤姐儿心下一颤,道:“查出什么了?”
“查出这百酥油糕里掺了棉籽油!”
“棉籽油?”凤姐儿不明所以。
平儿便解释道:“丁郎中说,这棉籽油有毒,吃了会致人头晕、恶心、胃口不好,若长期服用……只怕不利男子子嗣。”
凤姐儿顿时便炸了,猛地一拍桌案,眯着一双凤眼道:“好啊,我先前只道自个儿儿女缘未到,没想到是被那黑了心肝的给算计了去!”顿了顿,赶忙问道: